三多扭过头,朝站在廊柱下的成才露出笑脸,他终于明白这首曲子在传达什么。
刚进汴梁许三多就想去探望史今他们,但袁朗一直不许,今天他又去说,袁朗依然不许。
三多有些难过,出门看到蚂蚁,索x_ing就蹲在地上看蚂蚁,成才路过见他这幅模样,吹了首曲子给他听。
这首曲子和史今一样,温暖且绵和不绝。
第二天一大早,高城早饭还没吃就被甘小宁和伍六一架上马车。
“干什么干什么!”高城瞪着伍六一,“你还有没有上下级观念。”
“有啊”六一笑道,“不过,你昨天不是说,你不做我们指挥使了,没有官职,你就是一平民,我”六一指着自己的鼻子,“陪戎副尉,从九品下,就这样也比你高。”
“滚,你你这是私闯民宅。”
“错,你家是辅国公府邸,不算民宅。”
高城气的没话说,六一是他最喜欢的兵,和史今不同,他跟高城向来没大没小,高城也不好真捏架子骂他。
马车停在侍卫司皇宫外的训练场,高城搭着六一的肩跳下车。校武场上几十个人整齐的站着,史今也在里面。
“你们又耍什么幺蛾子。”高城放下搭在六一肩上的手,勉力站直。
史今出列,朗声回道:“我们想跟你一起上战场。”
“胡闹!”
甘小宁道:“昨天史校尉都跟我们说清楚了,跟你去没官位,没前途,说不定还没命,愿意去的今天天亮来这里集合,不愿意去的不勉强。我们都是自愿的。”
高城双手叉腰,怒道:“自愿?你以为你们有自由,你们现在是侍卫司的士兵,能不管不顾的和我一起去燕云?”
马小帅笑嘻嘻的说:“我们知道我们现在去叫逃兵。所以,指挥使你帮我们向陛下求求情嘛。”
“不可能!”高城转身向马车走去,伍六一一把拉住他,“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去?你不怕死,难道我们就怕?败的那么惨,侍卫司每个人心里都c-h-a着把刀。我们不想一辈子在燕云狼骑面前抬不起头。”
高城环视众人,他们眼中的神情他很熟悉,和自己一样,那把c-h-a在心里的刀堵得他们喘不上气。
对高城的请求,宋汍澜很少拒绝,何况高城还故意把自己弄的可怜巴巴。皇后和景佑都心软了,一起求宋汍澜,宋汍澜无奈的点了点头。
高城和这几十个人彻底自由了,而且军饷也照拿不误。
离明年春天还有一段时间,高城想趁这个机会练练兵。和其他京畿护卫不同,高城从接管侍卫司骑军开始就不再按护卫的标准训练,他骑兵的日常训练比野战军队更严格,标准也更高。
高城所能想象的最艰苦的训练,他们都做了,然而既便如此他们仍和鹰锐差的很远。
若还按以前的方法训练,突击几个月根本出不了成绩。伍六一提议更换训练方式,这个高城想过,但是能查的书籍,能问的人他都问了,没什么新鲜的,连他父亲他都硬着头皮问了,结果被辅国公大骂自不量力,要不是母亲在场,高城觉得自己还得再挨一巴掌。
“这可怎么办?他们鹰锐到底怎么训练的!”高城一连好几天没睡好,急得嘴角起了一圈燎泡。
“我们可以去问问。”史今道
“怎么问?他们会说吗?”高城沮丧的坐下。
“三多在鹰锐,我可以去问问他。
“许三多?”高城道,“就是当年你一心二心非让进我们侍卫司的那个小子。”
“对”
“他才不会说”甘小宁愤恨的说,“比赛的时候,一点情面都不留,他跟我们早就不一条心。”
史今道:“那是比赛,他代表的是燕云狼骑,何况他对你还是手下留情了。”
许三多的身手,高城就见过,确实非常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当年,史今想把他带进侍卫司,高城死活不同意。其实,那时许三多已经很厉害了,在紫衣营是拔尖的人。高城不要他,并不是嫌他能力差,只是侍卫司不比别的地方,接触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文武重臣,知道很多机要事务,而许三多太实诚,很容易被人套出话。
当时,燕云战事正紧,汴梁城里戎狄的j-ian细很多,高城不能拿皇帝和权臣的x_ing命冒险。后来,铁路进了次京,皇帝问他可有什么要求,铁路说陛下已倾全国之力支持燕云,臣再无所求,只是有两个士兵,臣很喜欢,想带到前线,杀敌立功。
那两个一士兵,一个叫许三多,一个叫成才。
他们俩个跟铁路走的时候,史今六一以及紫衣营的弟兄们都去送,高城平时骂三多骂的最厉害,又受不了离别的r_ou_麻场面,推说忙不能去。
其实那天,高城去了,就站在万胜门,目送他们隐入树林,再无踪迹。
丢了燕云十城之后,汴梁以北的地区,种植了许多高大的树木,且严令百姓砍伐,那是汴梁城除黄河外唯一的屏障。
汴梁地处平原,沃野千里,一马平川,没有燕云十城做屏障,戎狄的铁骑可以从Cao原直冲而下。
若真到那一天,保卫汴梁抵挡戎狄铁蹄的将士们所能依靠的便只有这些树和自己的血r_ou_之躯。
每次看到那些树,高城的心就再难平静。它们长得越茂盛,昭国丢失燕云的时间越长,它们越笔直,昭国军人的脊背越弯曲。
那是屈辱。一个盛极一时的国家,几百万军队,未发一箭,未死一人,拱手让出了十座和杭州城一样大小的城池,十几个州,百余个县,几百万百姓,几千里锦绣河山。
高城一直站到太阳落山群星璀璨,才从万胜门下来,西北的战事太惨烈,再见他们的可能x_ing微乎其微。
百余年来,从汴梁西门出征的将士超过百万,无数人将鲜血甚至生命留在了燕云。途径茂密的树林时,他们仰望那些树木,希冀自己的此行能使这些树木再无用途。
许三多和成才是幸运的,他们不仅在战场上活了下来,而且收复了燕云十城。
收复最后一座城池儒檀的捷报飞抵京城时,汴梁放了一夜烟火,很多人在漫天烟火里失声痛哭,他们有的白发苍苍,有的身体残疾。那片消耗了他们青春抛洒了他们热血的土地,终于回来了。他们的父、子、兄、弟终于不再是孤魂野鬼,他们都能回家了。
尽管惨败如斯,高城依然尊敬燕云狼骑,钦佩鹰锐。然而毕竟刚刚被人打败,现在去找他们帮忙,高城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史今明白他的想法,所以说自己去找许三多。
他对许三多有恩,许三多又和他特别亲,如果史今亲自去,许三多来帮他们的可能x_ing很大。
若许三多真的来了,高城就得被一个他从前非常看不起,天天都要骂的人教,到时他还有没有面子这回事都两说了。
高城在屋里一会坐一会而站,转了好几圈,凡是挡他路的,全部一脚踢开。伍六一和甘小宁相互望了一眼,眼角都隐着笑意。
高城的答案,除了他自己,别人都已知道。他这会儿别扭来别扭去,折腾的就他自己。
“啪”高城撞掉了桌子上的水洗,青瓷碎了一地。
“行了!”高城踢开脚边的碎瓷,狠下心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去请他吧。”
“好”史今站起身,快步离开,伍六一紧随其后。
吴哲抱着花进到袁朗房间,成才正在和袁朗下棋,三多在一旁看着。
“原来你在这啊,三多”
“你找我”三多连忙跑过去,“是让我帮你种花吗?”说着就去抱花。
吴哲连忙护住“别别,这是兰花娇贵的很,除了我,谁都不能碰。”
三多收回手。
袁朗落下棋子,笑道:“那你最好看好,说不定哪天我一不留神把它踩了。”
“你敢!”
袁朗叹了口气道:“兄弟如手足,妻妾如衣履,别本末倒置。”
“留着这句话跟你未来的老婆说吧,看她不打断你的腿。”
“我老婆肯定是端庄贤淑,温婉可人。”袁朗上下打量了一番吴哲后,叹曰,“可惜齐桓没福气。”
“个烂人!”吴哲脸色发红,论脸皮厚,谁也比不了袁朗。
吴哲转移话题,“三多,我来是跟你说,外面有人找你。”
三多一愣,“谁?”
成才也抬起头。
吴哲笑道:“你日思夜想的人,史今。”
三多一溜烟的跑了,成才有点懵,不一会儿,三多又跑回来了,摸着头,憨憨的笑道,“队长,俺能去看看吗?”
“脑子里总算还有点纪律。去吧去吧,见了你就安心了,省得天天跑来烦我。”
“谢谢队长”三多跑的比上次还快。
“队长,我也去。”成才扔下棋子,也跑了。
袁朗高喊:“唉唉唉,你跑了,谁跟我下棋啊!”
“找吴哲”成才狡黠的回道。
袁朗看看吴哲,又看看棋盘,开始后悔刚才戏弄吴哲。
吴哲放下花,冷笑着走过来,袁朗的死期不远了。
辅国公府邸,奋武厅传来一声巨响。
高城一脚踢翻案几,吼道:“他什么意思!”
史今的脸色有些难看,伍六一对着空气狠揍了几拳。
“就是他不来教我们。”伍六一没好气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