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好笑地说：“没事，这粥还没冷，我一时忘记了，结果直接用手就去拿，当然烫到了。你这么担心干什么？你不是先前还假装不认识将军的吗？”
纪禹岚鼓起了腮帮子，低下头去看床上躺着的人，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还没有换下，好看的头发如今打结成了“鸟巢”，脸上也是脏兮兮的，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酒臭味。他嘀咕着说：“我哪有担心，还不是这个人一副快死的样子，那上天都有好生之德，我能无动于衷吗？好歹曾经相识一场，我现在关心关系他，说不定他先到阴曹地府去打通打通关系，那将来我们过去的时候就不用为下面的房价烦恼了，造房子的土地也有了，这不是一件好事吗？你以为买房容易啊？”
王喜捂着嘴偷笑，敷衍道：“是是是，是为了你自己，我懂，我真的懂。”
纪禹岚恼羞成怒，作势要打过去：“你还笑！再笑你就把海啸引来了！”
“水……”床上的人适时地开口，发出微弱的呓语。
“水！将军要喝水！”抱住头的王喜立刻大叫。
纪禹岚白了他一眼，勉强放过了他，走到桌前倒了杯水端过去，正要招呼籁潇离起来喝，却听到他紧接着就说出了下文
“水……好多水……好多水……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水？这是什么地方？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水？纪禹岚！纪禹岚！你在哪儿？不会的，祸害遗千年，你怎么可能轻易就被水卷走？为什么一个人影也没有？纪禹岚！纪禹岚你在哪儿？纪禹岚……”
纪禹岚抽抽嘴角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是鼻子酸酸的，冒着委屈的泡泡。OK，就当籁潇离连梦中都在关心他，但是加上一句“祸害遗千年”算什么意思？好啊，他是祸害，他就一祸了籁潇离一年半载的祸害，行吗？还以为籁潇离为了他搞成这样，心中有点舍不得，原来对他来说，自己还是个麻烦，还是个祸害，既然如此，他干嘛还要呆在这里？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纪禹岚转身就想走。
本来听到籁潇离的话笑得蹲在地上抽搐的王喜一看他要走，连忙站起来拉住他说：“等一下纪公子，我这折腾一天了还没休息过，现在轮到你来照顾将军了，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不然……不然我会瞧不起你的。”
纪禹岚嬉皮笑脸地说：“你会瞧不起我啊？”倏地脸就拉了下来，“你什么时候瞧得起我过？”
王喜脖子一缩，鄙视无罪，怀“鄙”其罪。
纪禹岚一肚子火往王喜身上发泄：“我凭什么要照顾他？我凭什么要浪费我的青春我的时间我的精力我的心血甚至我的金钱和我的身体来照顾他？籁潇离，他根本就是一个坏得不能再坏的大混蛋！我为什么还要照顾他？就算我要死了，他连一句欺骗我的‘我爱你’都不肯说，他要我死得不安宁，他要我死得很痛苦，我为什么还要照顾他？他伤害我的时候，你们说我巴着他缠着他不知廉耻好不要脸，我一个人被困在那土堆下面的时候你们没有一个人相信我还活着，离开那个摇摇欲坠废墟的时候你们都只顾着自己逃命，把我一个人撇下，把我一个人丢在里面，让我一个人孤苦无依地面对死亡和黑暗……好，他是救我了，那又怎么样？他只是害怕自己的良心受到谴责，因为我的手是从他的手上脱落的，他只是良心不安，他不是爱我！既然这样，我干嘛还要留在他的身边？继续让你们讽刺我很贱？继续让你们觉得我没有尊严？继续接受你们的嘲笑？继续接受这些会把我的心撕成碎片的难堪？我爱着他，我跟着他，我想守着他，你们骂我，我离开他，我不想照顾他，你们也怨我，这是我的错吗？你们究竟想要我怎么做？难道就这么希望我死在那个废墟下面吗？”
王喜震惊地看着纪禹岚撕心裂肺地发怒，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怯怯地喃喃：“我……我……”他是无辜的呀，他怎么知道什么压在废墟下？他这辈子都没走出过皇城，哪里知道那么多事情？再说了，这贪生怕死不是人的天性吗？别人一生一条命，难道自己一生有九条命不成？
纪禹岚慢慢回过头去，看着床上的人泪流满面，吸吸鼻子，说：“可是有什么办法？那么多伤害，那么多无助，都抵不过看到他这么狼狈的心痛，我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
125.左边离心最近
那一天，站在门外的启烨霖深深地感觉到了心痛，那心痛有来自于哥哥启烨磊，有来自于屋内那个撕心呐喊的男子，也有来自于未名的情绪。他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东西，从小到大，他没有接触过除了哥哥以外的男人或女人，今天之前，如果有人问他你最爱的人是谁，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哥哥，可是，那是爱情吗？爱情，就像纪禹岚这样的卑微，就像籁潇离那样的后知后觉，就像哥哥这样的默然放手，就像……就像夏骋国皇上那样的恨不得天下尽知，没有羞怯，也许有伤害，但无怨无悔。
籁潇离的酒在第二天还没有完全醒过来，睁开眼后的他就一直枕在床上，眼睛无神地望着头顶，脸上的潮红被一片惨白替代。
王喜端着热水走进来，看到他醒了，惊喜地说：“呀？将军，你醒了？太好了！”
籁潇离这才给了点反应，慢慢转过头来，盯着王喜发了会儿呆后，问：“我怎么会在这儿？”他记得，他躺在一个地方喝酒，喝着喝着，好像看到了那个可恨的女人，后来自己好像说了些伤人的话，她就哭了，她身边的一个人要杀自己，最后被那个女人劝住了，自己挣扎着起来要离开，那个女人就想要来扶自己，结果自己把她狠狠地推开了，那个女人好像受了伤，不过……她倒在地上的时候有说什么……说了什么呢？之后自己就无意识地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再也走不动的时候，就直接躺下睡了。
王喜拧着毛巾，说：“将军，您一早昏倒在府门口，是纪公子发现了您，否则……”提起这事他还挺不好意思的，开始没认出籁潇离，还把他当成了乞丐，后来认出了，却又把他当成了鬼魂，唉，果然他和将军之间就缺少了爱情这种东西吗？要不然为什么纪禹岚就能一眼认出他？
“纪公子？”籁潇离的心一跳。
王喜看到他的眼睛瞬间亮了，暗自窃喜，说：“就是纪禹岚嘛，将军您还记得他的吧？当初您昏迷的时候就是纪公子衣不解带地照顾您，现在您喝醉了酒，还是他衣不解带地照顾您，您都不知道，昨晚上纪公子在您的房间哭了好久好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