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 (上) 作者:来自远方【完结】(39)

　　想要改变现状，单凭自身进化绝对不行。
　　蓝星曾有过和星际文明接轨的机会，可惜没能把握住，连带着整颗星球遭殃。
　　几百年过去，该背的不该背的锅都背了，该承担的不该承担的责任也都承担了，原生种群高度进化，应该可以向另一个阶梯迈进。
　　当然，这一切目前只是构想，是不是真能实现，还需要时间验证。不过他有种预感，这些行事不合常理的异族，很可能是他们的机会。
　　猫爸正天马行空，想着和外星系交易，眼前的阳光突然被挡住。
　　银色长袍，金色腰带，铂金色的长发随风拂动，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齐乐眯起眼睛，摆出经典的农民揣，突然有些不平衡。明明是好战种族，肩膀扛着激光炮的主，为嘛长这样一副具有欺骗性的样子？
　　没理会猫爸不善的眼神，希雅尔单膝触地，大手托起齐乐的下巴，指尖精准的蹭到某个部位，引来“喵”地一声。
　　似乎对自己的成就很满意，船长阁下提起猫爸的爪子，在肉垫上捏了两下，又抚过他的耳后。等到放开手，一颗空间纽已经挂在了齐乐的脖子上。
　　“这是空间纽。”希雅尔捏托起齐乐的下巴，“按下中心的花纹就可以开启。”
　　“喵？”齐乐不明白，为什么给他这个？
　　“不想要？”
　　“喵！”当然想！
　　希雅尔抱起齐乐，手指顺过他的耳后，沉声道：“你要保护孩子，最好学会利用周围的一切。能借助外力时不要拒绝，这并不意味着软弱。明白吗？”
　　在意外发生之前，如果有人对他的母亲伸出援手，哪怕只是透出一点消息，或许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齐乐趴在希雅尔怀里，用爪子拨拉一下空间纽，低头舔舔凑过来小猫，无意间勾住一缕铂金色的长发。
　　“怎么，不同意我说的？”希雅尔低下头。
　　“……谢谢。”齐乐松开爪子。
　　似乎没料到会有这个反应，希雅尔愣了一下，旋即勾起嘴角，手指探向齐乐的肚子。
　　“喵！”
　　无影爪瞬间挥过。
　　猫爸带着小猫跳到地面，回头对着某船长呲牙。
　　感谢归感谢，揉肚子休想！
　　事关狸花的尊严，坚决不能让步！
　　

☆、第四十二章

　　空间纽意外到手，齐乐没有半点开心。
　　回到房间里, 猫爸趴在地上, 用爪子拨拉一下拴在上面的银线, 发现材料很特殊，不像是金属, 也比布料强韧，用力扯能拉开很长。里面像是中空，齐乐试着咬过, 别说咬断, 连牙印都没留下半颗。
　　爪垫踩在上面, 能感到轻微的震动，像是在录下“指纹”。
　　一个清洁机器人恰好路过, 被他的尾巴扫到, 瞬间凭空消失。
　　猫爸眨了眨眼, 看看爪垫, 又看看尾巴，这也行？
　　“出来。”
　　爪子按住花纹, 机器人再次出现, 半圆形的脑袋三百六十度转动, 头顶红光闪烁, 继续之前未完成的工作：清理猫爸和小猫掉落的毛发。
　　物种进化几个世纪, 季节性换毛的特性依旧没变。
　　对此，猫爸也很无奈。
　　之前忙着讨生活，大半的时间都在跑路, 好不容易定居下来，新家不是进水就是被砸塌，自然不会留意换毛这类的小事。
　　如今生活在固定区域，父子俩一起换毛，景象堪称“壮观”。
　　机器人举起毛刷，在室内来回滑动，无法容忍一根绒毛藏在角落。起初只是清理房间，最近发展到齐乐抱着小猫睡觉，都能感到毛刷刷在身上。
　　开始几次，齐乐都被惊醒炸毛。连续三次之后，遇到机器人亮着红光过来，直接伸开四爪等刷。
　　不得不承认，这种刷毛的感觉很爽，不是一般的爽。
　　掌握空间纽的用法，齐乐很快失去兴趣。
　　小猫像是得到新玩具，用嘴叼着银线，在房间内四处奔跑。小爪子按在精致的花纹上，凡是被他碰到的家具，床垫、金属椅乃至镶嵌在墙上的能源灯，全都陆续消失。
　　到了最后，差点连他自己都被收进去。
　　“不许调皮。”
　　猫爸伸出前爪，象征性的拍了小猫一下。拿回空间纽，将收进去的东西陆续取出来。
　　几件家具堆在一起，不用齐乐挥爪，机器人已经滑过来，圆滚滚的身体扛起数倍于几的床垫，准确放回原地，位置不差分毫。
　　“喵！”
　　齐宁垂下耳朵，小爪子藏在身体下边，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明知道小猫是在装可怜，齐乐到底不忍心，舔了舔小猫的脸颊。
　　“爸爸最好了！”
　　小猫顿时来了精神，蹦高扑到齐乐背上。
　　猫爸四条腿颤了两颤，把儿子从背上拖下来，爪子顺过小猫的脊背，认真打量几眼，迟疑道：“儿子，你是不是又长肉了？”
　　“喵？”小猫歪着脑袋，表情很是无辜。发现滚到床脚的太岁，迅速跑过去按住，两爪交替踩了几下，随后向前一滚，自顾自的玩耍起来。
　　齐乐趴在床上，摆出经典的农民揣。
　　他怎么觉得儿子是在有意忽略话题？
　　难道是他想多了？
　　小猫终于玩累了，滚到齐乐身边，亮出柔软的小肚子。
　　齐乐秒懂。
　　“饿了？”
　　小猫翻过身，点点头，讨好的舔舔他的下巴。
　　“走，吃饭去。”
　　齐乐起身走到门边，弹出锋利的爪子，三两下爬到控制锁的位置，爪子一按，轻松打开房门。
　　在基地这些时日，父子俩的行动越来越自由。
　　他们没有通讯器，没看过详细地图，加上猫爸不辨方向的属性，迷路成为日常。
　　两次闯进培植室，一次误入实验室，三次掉进停运的升降梯，还有两次绕进指挥室。可惜的是，无论怎么绕，都没绕到过储藏室。
　　连续迷路几次，齐乐由紧张变为放松，逐渐开始习惯。小猫跟在猫爸身后，充分发挥幼崽好奇的天性，将迷路当成了探险。
　　大多数时间，他们迷路的地点都很安全。
　　有时运气不好，则会陷入麻烦。例如新投入使用的培植室，绝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敬业的培植师们采用新方法，培育出新的食用异植，口感相当不错，产量也是格外喜人。唯一的缺点是攻击力太强，无法在开阔空间种植。将要成熟时，必须设置防护罩。
　　很不巧，齐乐再次迷路，带着儿子闯进了培植室。
　　恰好培植师外出，异植提前成-熟，防护罩能源不足，变异植物冲破“封-锁”，挥舞着荆棘样的枝条迎面-抽-了过来。
　　齐乐淡定挥爪，将枝条拍飞。
　　异植锲而不舍，一度逼近小猫。
　　猫爸怒气上涌，喵地一声腾空跃起，锋利的爪子不断抓挠，枝条疯狂舞动，带着清香的汁液四处飞溅。
　　两个回合之后，枝条败下阵来，被迫收缩回本体，聚拢在主干附近。
　　主干不停摇曳，顶部绽放一朵向日葵般的巨花。
　　花瓣张开，密密麻麻都是尖牙。
　　齐乐头皮发麻，顾不得许多，带着小猫就往外跑。
　　眼见异植冲到近前，正要奋力一搏，太岁突然从走廊尽头跳了过来，高喊一声：“快，把我踢过去！”
　　“你确定？”
　　“确定！”太岁大声道。
　　如果不是距离太远，担心中途被抽-飞，他自己就会跳过去。
　　猫爸很感动。
　　如此舍己为人的精神，简直宇宙少有！
　　不过感动归感动，爪子一点不慢。
　　砰地一声，太岁凌空飞出，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准确掉进巨花-口中。
　　巨花本能合拢花瓣，开始用力咀嚼。
　　一下，两下，三下。
　　三下之后，鲜红色的花-瓣陡然变绿，紧接着由绿变黑，黑得透亮，黑得纯粹，黑得惊人。
　　花-瓣迅速张开，人性化的干呕。
　　主干不断扭动，枝条来回-抽-动，甚至探入-花-心拉拽，吐不出来也要扯出来！
　　看着颤巍巍的花-瓣，扫过风中乱舞的枝条，齐乐带着儿子靠在墙边，莫名生出同情之感。
　　他没尝过太岁的味道。
　　从儿子口中听说，味道很是惊人，这辈子乃至下辈子都不想再碰一口。这么一大团吞下去，以眼前这位的牙口，没有味觉还好，有味觉……齐乐已经不忍去想。
　　真心人间惨剧，再凄惨不过。
　　大概过了半分钟，巨花轰然倒地，抽-搐-着吐出绿沫。
　　太岁从巨花-口中滑出，身形没有减少，反而大了一圈。弹跳几下甩去汁液，睁开黑豆大的小眼，咂咂嘴，似乎在回味异植的味道。
　　“比蟒花差点，不够甜。”
　　“蟒花？”
　　“一种异植，个头大，味道也很不错。他们能吞下黑熊那么大的异兽。如果运气好，发现一株，耐心守在附近，等到他们捉住猎物，紧跟着跳进去，半个月的食物都不用发愁。”
　　太岁扭扭身体，似乎不太好意思。
　　“我是没有办法，只能这样捕猎。”
　　如若不然，以他的速度和弹跳力，未必能捉到大个头的异兽。
　　齐乐点点头，表示理解。
　　不过这种方式有利有弊，遇到厉害的对手，很可能会真的死掉。
　　“你不怕自己被嚼碎？”
　　“当然不怕。”太岁眨眨眼，“我身体可以变硬，只要我不愿意，没谁能咬掉我一块肉。”
　　为证明所言不假，太岁滚到巨花跟前，用触手支起花-瓣，用力抖了抖，崩断的尖牙滚落满地。
　　一颗尖牙滚到齐乐跟前，猫爸试了试锋利度，又用爪子划了两下，只能留下浅浅的痕迹。再看向太岁，不由得肃然起敬。
　　蓝星最强悍的种族是哪个？
　　太岁！
　　巨花遭受重创，并没有被彻底杀死。
　　几名培植师从跳下传送带，发现倒在走廊上的异植，看看站在一边的齐乐父子和太岁，头上的触动晃动几下，没有深究，反而从口袋中取出小块的异兽肉，当场进行投喂。
　　送走齐乐父子和太岁，一名培植师拉起-抽-搐-中的巨花，随意丢进房间；另一人取出记录仪，详细录入数据，将防护罩升级，确保类似的意外不再发生。
　　自从有了齐乐，他们测试异植数据都变得简单许多。
　　站在传送带上，齐乐抬起头，打量擦肩而过的船员。
　　莫兰越来越忙，和他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多数时间，他都会带着小猫去船员餐厅。
　　迷路的次数随之增加，却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帮他进一步熟悉所在的建筑。等到不得不跑路的时候，这都是必不可少的条件。
　　恰逢轮值时间，走廊上的人员不断增多。
　　穿着银灰色制服的士兵神情放松，几人肩上搭着斗篷，显然是刚完成巡逻任务；
　　透明和淡蓝色的医疗官拿着记录仪，站在传送带上也不忘争论；
　　培植师头顶触角，口袋中装有异植的种子和幼苗。遇上船员走过，稚嫩的叶片和藤蔓迅速挥出，不会让人感到威胁，反而格外的好笑。
　　全身粉红色，大眼睛占据半张面孔的空港检察员最为少见。他们进食的频率很低，间隔半个月才会进一次餐厅。
　　然而，这顿饭的分量却相当惊人。
　　齐乐亲眼看到两名空港检察员对面而坐，用不可思议的速度吃光了一整头犀兽。
　　一名医疗官发现齐乐父子，弯腰将他们抱了起来，踏上通往餐厅的升降梯。中途不忘取出记录仪，录入小猫的成长数据。
　　“的确不像是一个种群。”
　　齐宁的成长速度太过惊人，引起了医疗官们浓厚的兴趣。
　　起初，他们以为这是蓝星种群的特性，不需要大惊小怪。随着研究深入，他们逐渐发现情况不对。
　　乍一看，这对父子的外表十分相似。一旦论及体重，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以齐宁的生长速度，大概用不了多久，体重和身形就会超过齐乐。这种现象只能证明一个结论：这两只原生种根本就不属于一个种群！
　　升降梯突然停住，透明的门扉向两侧滑开。
　　两个圆头圆脑的机器人滑上前，验证医疗官的指纹，引导他们前往就餐区。
　　由于船员的饮食习惯各不相同，就餐区也有区别。
　　医疗官们以水为主食，偶尔会掺点血液，这明显不能满足齐乐和小猫每天所需。
　　瞧见对面走来的桑德斯，一名医疗官立刻招手：“桑德斯！”
　　“什么事？”
　　“你还没用餐？”
　　“没有。”桑德斯奇怪的看向兰格，不明白对方怎么会突然关心起他的吃饭问题。
　　“那正好，带他们去吃饭。”医疗官将毛团递过去，说道，“听说有新捕的异兽？最好给他们取两块。”
　　桑德斯伸手接过两只毛团，挑眉看向医疗官，叫自己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埃尔法外出执行任务，我们的饮食不适合他们。请你带他们去吃饭。”医疗官摸摸齐乐的头，“务必要让他们吃饱。”
　　简言之，吃撑没关系，吃少绝对不行。
　　目送医疗官离开，桑德斯托起两只毛团。
　　“和我来吗？”
　　“喵。”
　　桑德斯笑了，将小猫放到肩上，单臂托着齐乐，一边走向就餐区，一边和船员打着招呼，顺便捏了捏猫爸的爪垫。
　　基地内一切照常，没有太大的变化。
　　基地外却是流言纷纷。
　　随着仓鸮兄弟带着解-毒-剂返回族群，救下游隼的性命，异族奇怪的行为逐渐传播开来。
　　部分原生种巡逻领地时，和异族船员不期而遇，已经准备好大战一场，却发现这些异族和印象中完全不同。
　　他们称不上友好，却不会遇见外人就杀，而是有针对性的清除危险、捕获猎物，和守卫领地的蓝星种群有多少区别。
　　次数多了，不只是十一区的居民，连生活在十二区的种群都有耳闻。
　　“这些异族究竟有什么目的？”
　　帕图尼亚和异族有血海深仇，她不相信异族会和蓝星种群和平相处。可如果不是这样，十一区内的种种传言又该怎么解释？
　　其他种群忽略不计，猛禽绝不可能说谎。
　　如果她能暂时离开族群，或许能去寻找齐乐，从他口中得知更详细的情况。
　　“帕图尼亚。”一只雄性乌鸦盘旋在树冠上方，提醒道，“法恩从十一区回来了，他带回消息，传言大部分属实，仓鸮的确接受了异族的帮助。不过在事情传开之前，很多的异兽已经提前迁走，那里空出大片领地。”
　　“领地？法恩为什么要提这个，他想做什么？”帕图尼亚没有露出任何喜色，反而神情严峻。
　　“法恩说这是我们的机会，趁着领地没有主人，可以……”
　　“可以什么？抛弃现有的领地迁往十二区？他简直是异想天开！”帕图尼亚双手卡在髋部，冷笑道，“还是他想分-裂-族群，带着一部分族人离开？”
　　乌鸦沉默了。
　　“我知道他并不想服从我，但他不该忘记规矩，试图分-裂-族群！”帕图尼亚硬声道，看到陆续飞来的几只乌鸦，声音像带着寒冰，“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十二区，从没有离开过，这里是我们的领土！”
　　“十一区是鹰隼和雕鸮的地盘，无论领地是不是有主，有他们在，我们都不该试图踏足。”一只乌鸦道。她显然是帕图尼亚的铁杆支持者。
　　偶尔抢夺猎物是一回事，抢占领地又是一回事，很可能会挑起不必要的争端。
　　“法恩已经回到族群，正在试图说服长老。”另一只乌鸦道，“如果长老点头，我们该怎么办？”
　　“我会解决。”帕图尼亚展开双翼，两道伤口横过-右-翼，鼓起暗色的疤痕。
　　没有一只乌鸦出声。
　　这是帕图尼亚的勋章，是她英勇无畏的铁证。
　　“我会向他提出挑战。”帕图尼亚沉声道，“我要让他彻底明白，谁才是族群的首领！”
　　乌鸦们互相看看，同时张开翅膀，发出沙哑的鸣叫。
　　“走！”
　　帕图尼亚振翅在前，其他人紧随其后。
　　他们离开得太过匆忙，没有留意到，一群蜜蜂突然出现在林间，环绕树干飞了几圈，随后又掉头返航，离开十二区，进-入了松鼠的领地。
　　蜜蜂们来到陷坑，找到忙着收拾猎物的松鼠。
　　“有消息！”一只蜜蜂飞到红橡跟前，一字不漏的复述齐乐的口讯，顺带赠送异族开放港口、准备迎接商船的消息。
　　松鼠们很大方，送给蜜蜂两大块异兽肉。
　　“下次有事记得再找我们！”
　　蜜蜂飞走后，松鼠们继续收拾猎物几句，没有将商船的事放在心上。
　　归根结底，他们找蜜蜂带话，主要是为了确定齐乐平安。异族基地是否开放贸易，是不是有商船到来，关系并不大。
　　往年有海盗商船进-入蓝星，只有原生种会出面-交易。
　　一是原生种有类人形态，战斗力强悍，能够震-慑海盗，不怕被抓上商船；二来，松鼠多数时间能够自给自足，没心思和外星系族群做太多接触。
　　现如今，鉴于齐乐中-毒-的事，他们倒是有心购买解-毒-剂，可商船在异族的基地，彼此怎么接触？
　　“齐乐说他会逃出来。”一只黑松鼠说道。
　　“咱们是不是等他回来再去十一区？”红松鼠放下蜈蚣壳，抓了抓尾巴。
　　“不确定时间，也不知道要等多久。”黑松鼠转过头，“可以先过去看看。”
　　“我还是不放心。”红橡走过来，蹲坐在族人身边，“我觉得应该按照齐乐说的，小心点最好。”
　　“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和鼹七他们商量，从边界挖通隧道，方便彼此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