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担心,小锋自然会照顾好我。”时夜缓缓翻了一页书,面色如常。
“哼!”林傲翻身裹了被子便睡到了床边,再也不理会时夜。
天刚亮,林傲丝毫没有要出远门的意思,依旧裹在床上里呼呼大睡。
时莫倒是听了自己要跟着林傲去好玩的地方,一早就醒了过来,帮着时夜做起早饭。
“这出去要听你二爹的话,不可顽皮,知道吗?”
时夜把烙饼从盘里拿出递了一个给守在旁边的时莫,又把其他的用油纸包好。
时莫啃了烙饼,很是听话地点了点头,眼望着时夜,不解地问道,“爹,你不去么?”
“我就不去了。”时夜笑着转了身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儿,从筲箕里把风萝卜干拣了出来。
天下皆知y-in帝已是饮鸩自尽,若自己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恐怕是又起祸端。
既是人生如此,不如安了这份心,在这山水之间就此一生也是美事。
他收拾好一切,又拿了几根风萝卜干给时莫下烧饼吃,自己擦着手回了卧房,去叫还在熟睡的林傲。
“喂……起来了,你今天不是要带儿子去断匕山庄吗?”
断匕山庄离这里路途遥远,往来月余,时夜倒是怕林傲误了时辰便不大好了。
林傲睡眼惺忪地把头从被子里冒了出来,瞧见时夜,懒洋洋地叹了声,这才勉强坐起来。
“知道了。昨天那送信的人说已在秋水镇上为我备了一辆马车,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他穿好衣物,趿拉着鞋去到院子的水缸边洗漱了一阵,又用水浇了浇身子,才又转进屋里。
时莫摸着旺财的小脑袋,似乎很是不舍和他分离,但想起时夜说林傲会带自己去一个好吃好玩的地方,心中的诱惑却也是难以抵挡。
“爹,你一定要照顾好旺财噢。”
时夜端着碗喝了口粥,点点头,旁边林傲已撕了半块烙饼递了过来。
“他的衣服要多带些吧?对了,我那件赤色的长衣呢?”林傲嚼着坚硬的烙饼,想起这一路也有走好几天,而且莫寻山上终年积雪,衣物定要多带些才是。
时夜听林傲这么问忽然愣了一下,用碗挡着脸继续喝着米粒都数得清的稀粥,“他的衣服你带他去拿了不就是了,你的那件……上次我替你衣服时不小心撕破了。”
“什么?!老子就这一件好点的衣服了,你!”林傲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最喜欢也是唯一没有补丁的衣服竟被时夜洗破了。他大声嚷嚷,可身边的时夜却依旧沉静地喝着粥,半晌才漠然地抬起头,冷冷地盯着他,一副要打要杀随你处置的倔强样子。
林傲被时夜的眼神看得心理发怵,自认倒霉地啐了口,冲着时莫就吼吼,“还抱这小猫儿玩什么玩,吃了去收拾好你的衣服跟爹走了!”
最后,林傲实在不好穿着自己那些有补丁的衣服去莫寻山,只好找了时夜的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衫穿上。
好在二人体格相当,林傲穿上身倒也刚刚合适。
他晦气地收拾着自己随身要带的换洗衣物,刚抬头便看时夜把一个包裹递了过来。
“拿去路上吃吧。”
林傲看着时夜那张总有些说不出的冰冷的脸,心口一下就热了,他接过包裹,低声说了谢,忽然拍住了时夜的肩。
“放心吧,我会很快回来的,大哥这事,我……一定得去看看,不然这辈子都不甘心!”
时夜低眉一笑,又抬头望着林傲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何必事事强求。你好自为之便是,千万可别再惹出身麻烦来。”
林傲不喜时夜这般说教,却还是重重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放心,我只是去看看,或许也是了断我与大哥这几十年恩怨之时了。等我和儿子回来后,我们三人好好过日子,真地再不管外面的是非了。”他笑着抬过手摸到时夜的脸上,趁对方不注意狠狠轻薄了一把。
时夜瞪了林傲一眼,却又是无可奈何,听见时莫已在外面催了,这才和林傲一起出去。
时夜站在家门口朝林傲和时莫招了招手,看着他们两一大一小地伴着晨光走上了田埂。
林傲牵着时莫走了几步,回头看见时夜还在那里。
“回去吧!”他运足内力喊了一声,声震四野,时莫赶紧把耳朵塞了起来。
惊鸟拍打着翅膀从竹林间掠过溪面又盘旋着飞进了山上的树林中,一声声啁啾清脆动人,把山村在清晨时的宁静打破。
时夜扶着竹门,微笑着目视了林傲父子的身影消逝在路的拐弯处才回身进屋。
第一次失去了时莫的爱抚的旺财正在院里蹲着,一双大眼睛里水灵灵地诉说着寂寞。
第14章
秋水镇上果真有人在等着林傲,象是算好了他肯定会来似的,一早就在路边候着了。
“哟,爷,您来了,这是有人为您订的车。”马夫拉着缰绳,看见林傲过来,一瞅他这副器宇轩昂阔佬模样,说话客气得不行。
林傲好久没被人这么溜须拍马地伺候着了,他大摇大摆地把包袱扔到车上,一拎时莫就跳上了车,“行了,车我接下了,你忙你的去。”
马夫眯眯眼笑着,背弓得很他一虾米似的,就往车头伫着,他微微地笑,和蔼极了,可就是不说话。
林傲挑起眉毛打量着他这副谄媚的笑脸,鼻子里立马哼了声,他把手抄进怀里,摸出两个铜钱抛了过去。
“爷,您好走,好走啊!”马夫跟他只猫似的把这打赏扑了下来,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热情洋溢地道着别,回头看了下手心里可怜兮兮的两枚铜板,他这才刷得变了脸色。
“爹,你丢什么呢?”时莫被林傲驾的车颠得一簸一簸的,连嗓子也跟着颠簸了起来,几个字个个在不同的调上,还差个十万八千里。
林傲冷笑了下,声音仍是铿锵有力,“丢身外之物。”
他策马狂奔,迎面扑风,顿时胸臆大开,神清气爽,忍不住豪情再起。几年的村夫生活转眼便去,似乎一瞬间,他便又做回了他恣意潇洒的阳帝。
“哎呀,忙点!”倒是时莫被颠得够呛,急忙抓紧了林傲的衣襟,大喊大嚷。
中午的时候,刑锋懒洋洋地过来蹭饭吃,发现屋里赫然少了两个人。
“他们呢?”他不客气地坐下,先抓了馒头塞进嘴里。
时夜刚收拾好东西,从灶房里擦着手走出来,见了刑锋便是一笑,“林傲带孩子去参加他大哥的婚典了。”
“噢?竟有这样的事?”
刑锋稍微吃了一惊,随即便笑了起来,自从到了这里,自己这么和时夜二人相对的日子倒是显得稀少而珍贵了。现在没了林傲和时莫的喧吵,竟连这份安静也显得是如此的妙不可言。
他替时夜把馒头放进碗里,又把碗推到时夜手边,两人指间一碰,皆是乍然一愣,不知为何各自心绪不宁。
刚吃完午饭,刑锋帮着时夜收拾好了碗筷,走到院子里伸了个懒腰,转身看着正在摆躺椅的时夜道,“怎么,要休息会?”
时夜点了点头,轻叹道,“送林傲走,起得太早,有些困了。”
刑锋默然地走进来,扶住时夜,看了眼里屋,说道,“去床上睡吧,老睡椅子这筋骨可受不了……我陪你去。”
时夜愕然地瞧着刑锋,心下很快就明了了。
他微微一笑,跟着刑锋便进了屋去。
车行到晌午,林傲把马牵了停在官道一边,把包裹里时夜给的干粮取出来和时莫分了。
一口啃住这硬邦邦的烙饼时,林傲忍不住长叹一声,他方才纵马而行,恍然间已将如今的现实忘了个一干二净,可这烙饼却又在提醒他,这日子早不似从前,而自己,也不是以前的那个锦衣玉食,每晚必召唤至少两个男宠相伴的阳帝了。
“二爹,我们到底要去那里啊?”时莫撕下块烙饼,用手去抓风萝卜干吃,边吃边问。
这一问,让林傲有些心烦了起来。他既是期盼着能早些到断匕山庄,却又害怕自己到了那里,见了冷飞,见了未来的嫂子会受不了那刺激,不知该如何面对。
世事烦扰,纵隐山间也是不肯放过自己。
林傲扬眉一皱,叼着烙饼含混地支吾了几声,也没说出自己究竟想去那里,只对时莫说那里是个好地方,有好吃的,好玩的,好喝的,可惜人却非故。
刑锋随了时夜进了卧房,看见他的床似乎已换了新的,顿时笑了起来,“什么时候换的新床?”
“昨天,之前被林傲一掌拍坏了,这败家的……”时夜坐了下去,用手按了按铺好棉垫的床板,做得倒还结实,只是若再象林傲那样折腾,不知是不是又会散成一堆木柴。
“算了,算了,你这床住了好几年也该是时候换换了。”
刑锋也跟着坐了下来,伸手便纂了时夜的手,他凝视着时夜已略有沧桑的脸,心中感慨良多。
“这些年……”
他不知道自己这时该说些什么,是说,这些年,苦了时夜,还是说,这些年,大家相濡以沫……抑或是说这些年,其实也没什么,也都过了。
无论如何开头,刑锋难免想到时夜会有这般境地是谁害的。他懊恨地抬不起头,却把时夜的手越纂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