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流还当真思索了一会儿,并没有从乏善可陈的记忆里翻出丝毫好笑的事来,“没有,就是练功,读书。”
杨七无奈摇头,一根地瓜很快就下去,意犹未尽。
夜还长,怕冻死的话就得守着这堆炭火,还得轮流倒班睡觉,说不准有狼上来。而漫漫长夜,能多聊会天也是极好的,所以杨七又扔进去好几根木头,拿烧火棍给火底掏出一个空心来,准备再不死心的和沈长流聊聊。
“你生辰是多少,我给你算一卦。”
沈长流剥开地瓜皮的手顿了一下,复又继续,“壬辰甲辰丙午子时”。
杨七cao起老本行手到擒来,摇头晃脑,和尚念经一般,“嗯……壬辰生长流水命,甲辰……!!!!!”
杨七此时屁股底下坐了个炮仗,一不留神就能炸上天。他正襟危坐,脊背挺直,战战兢兢,颤悠悠的问:“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沈长流鼓着腮帮子,瞥他一眼,看在手里地瓜的面子上,咽下去之后又给重复了一遍。
天作之合,大吉大利,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杨七沉默了。
半天没念经,沈长流纳闷便看他一眼,正好对上杨七审视的目光。杨七和他目光一碰,被他现在眼里的疑惑和纯真击的溃不成军……
怎么办!他还是个孩子!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杨七心里下着一场七月的瓢泼大雨,哗哗的,连他魂都给浇了。
苍天啊!师傅啊!怎么会是酱紫!我做错了什么!
沈长流看杨七看他的脸色十分微妙而且呆滞,便试着挥了挥手,“杨师兄……?”
杨七回过神来,坐直了,非常严肃认真的说,“没事,我刚才神游太虚,通过你八字看到你命里有缘人快出现了。”
这一套说辞连江湖骗子都说的比他专业,沈长流也不再听杨师兄瞎贫。
“杨师兄你守上半程,半夜后你叫我起来守下程。”
杨七巴不得他看不见自己,点头如捣蒜,“那沈师弟就快睡吧。”
沈长流即便对杨七的行为举止觉得怪异也不多问,外袍铺在地上,靠近火堆就睡过去了。
于是杨七得到了一大段时间来思考自己的人生问题,不,应该是终身大事。
首先,他得先让自己接受自己命里的对象是个男的,为此他以各种古往今来的例子安慰自己,有断袖的,分桃的,也有契兄契弟的,这些例子充分说明同x_ing之间是可以#¥&……%*#@嘛!人家海里还有个叫海马的东西可以一会儿当男人,一会儿当女人,又可以带孩子,也非常方便嘛!
就是这样的心路历程,一位前纯爷们儿自行改变了自己延续二十四年的对身娇体柔好推倒姑娘的向往。
很久以后沈长流问他是怎么就如此迅速的接受了这样的剧变,杨七不在意地喝进去一口酒,“命里姻缘天注定,我知道我肯定抗不过老天爷,所以就先屈服了。”
为此,杨七和傻蛋徒弟挤了半个月的炕。
杨七思索半夜,觉得自己是没有问题了,只是如何在已知姻缘线的情况下,把自己跟沈长流之间打上个死结,这非常有cao作难度。
况且他对沈长流实在是……无法下手……于是在已知命运的前提下,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杨七先生似乎发现他面临了更多的苦恼。
夜已经过半,沈长流睡得正沉,杨七一想想这是自己未来媳妇儿,就忍不住心情微妙。早过了换人时间,杨七看着他睡着的眉目挺久,最终也没动他,往火堆里加了些柴,又把自己外袍脱下来给他盖上,一言难尽地独自守到天亮。
浑身漆黑的蛛王就趴在那人指尖,猩红的眼睛。那黑衣人托着,像是拖着皇帝的御座。
“来啊,再往前走?再逃啊?”,那人狞笑着说。
“别都掉进去,小家伙们还没吃饱呢。”
退的最快的人已经陷进去了,挣扎着越陷越深,呼喊着:“救我!救我!”
而前边是潮水般的蜘蛛,涨潮一般慢慢逼近,无路可逃。鸟儿从天空飞过,那时候他只想长出一对翅膀。
有个人不想陷进沼泽,不再往后退,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大老爷你放过我吧!我什么都没干过啊!”
然后,他从遮住眼睛的指缝里看着那些大蜘蛛,顶着大肚子,快速爬到那个人身上去,无数个蜘蛛都爬过去,渐渐地,像马蜂一样将他团成一个球。
那个球蠕动着……蠕动着……不断有新来的蜘蛛爬上去,不断有吃饱喝足的蜘蛛掉落下去,那个人形生前最后的挣扎是自己跳起来,一头撞到地上,拗断了自己的脖子。
人形一动也不动了,那些蜘蛛就忙碌的分食尸体。
沼泽最后将他淹没之前,他看见那些蜘蛛潮水般退却,留下的,是斑斑血迹的森森白骨……
作者有话要说: 八字是瞎编的^-^,今天起断更,一个月后见~~~
第23章 下山
昨夜杨七找了一处背风的山坳,夜里火堆又没断过,周围暖圩圩的,在这天寒地冻之节,沈长流居然睡得十分安稳,睁开眼时,阳光已经从树林里照进来了。
沈长流从似曾相识的头晕里坐起来,身上还搭着两件外袍,外边那件被刀剑划得都快漏风了,可摸着依旧厚实暖和。火堆已经熄的差不多了,沈长流若有所思的披衣站起,摘掉身上的干Cao。环顾四周,天光大亮,人影是没看着。
远处的山林里呼啦啦飞出一大片鸟,接着传来一段哨声,婉转悠扬,似有与林中之鸟共舞之乐。沈长流凝神去听,哨声气息绵长,吹了一首无名的调子,尾音里透着十足的悠然自得。
不消说,除了杨七那个闲人,没人再有心思在山间遛鸟。
杨七还在这附近,沈长流便把杨七那件破袍子放下来,看着上边横七竖八的划痕,愧疚之色溢于言表,根本不用数,都是他的杰作。
杨七估摸着沈长流应该醒了,兜着怀间一包栗子便回去了,他这跑出来这一趟,一是为了找东西吃,再则就是为了躲开沈长流醒来的尴尬瞬间。
虽然昨夜里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听天由命,但是具体cao作起来还是觉得十分羞耻,他脸皮虽则厚似城墙,但是这方面委实纯情的要命,白活二十四载,一想到早上醒来“娇妻”睡眼朦胧,便觉得毛骨悚然。若“娇妻”再迷茫地问他一句为什么你没睡,杨七非得二话不说,立马把自己塞进耗子嘴里,以头抢地!
反正杨七就陷在一种非常难以理解的尴尬境地里,一方面,他是十分希望有个对象,从此以后成为一个有家室的人,白天耕田织布,晚上一块奔赴生命的大和谐,堪称完美。然而另一方面,他的命里姻缘就活活杵在自己跟前,却似钢板一块,全然无从下口,柔软香甜什么的不沾一点边,分分钟上演全武行,不讲废话总结一下,对着他的娇妻,杨七先生貌似十分硬不起来……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恍若上天给你一壶好酒,大喜,一口闷,却咽不下去,因为里边装了满满的千年老醋。
那滋味,别提多酸爽。
杨七思及此已是萎靡不振,连带着唿哨都吹不下去了。山间林鸟被这人撵起来围着他唱歌跳舞半天,这人却突然断音了,一时十分愤恨,跟着他的鸟便愤而落下漫天鸟屎,拿翅膀擦擦屁股,呼呼啦啦全都飞走了。
杨七磨磨蹭蹭回去,一路上思索半天要不要跟沈长流摊牌,老远看见沈长流拿着游方三五两下把一棵大腿粗的倒地枯木五马分尸,入鞘之时剑光一闪,随后枯木整整齐齐断成八块,还是选择x_ing的把话给咽下去了。
杨七能预感到现在他要是把这话秃噜出来,估计不仅仅是五马分尸断成八截的事儿。
沈长流弯腰抱起几节木头,“杨师兄昨夜没睡?”
杨七不自觉舔舔酸疼的牙根,谨慎地说,“没睡。”
沈长流不再搭话,走在前边,杨七顺手也拎了几根砍好的滚木,跟着他身后走回去。好半天,沈长流说了一句,“多谢。”
应该是说昨夜那件外袍的事儿,杨七反应过来,便自然回道:“没事儿。”
就算知道了是未婚妻,相处起来仿佛也没想象中那样尴尬,杨七自我安慰技能全开,就在这短短一路中释然了。也不一定现在就得往南墙上撞,反正一定是自己锅里的,至于该怎么熟,往后再想办法,当务之急是别让他给飞了,生命大和谐什么的……不能急……
沈长流把木头劈的倒是好看,可是实心一块不好烧,杨七扯了他俩坐着的干Cao,找来一点干树枝引着了才把火堆重新烧起来。还有些事得再问问,不急着走。
这时节野外的栗子已经风干的不到一半,但是格外甜。杨七今早上捡了一堆,埋进火里一半,剩下的一人一半剥着生吃。
杨七吃了几颗,把栗子皮扔进火堆里,犹豫着说:“我昨夜给你用了一点香。”
沈长流顿了顿,不惊讶,看今早醒的时辰他就知道了。
杨七接着解释,“你昨夜似乎被噩梦缠住了,游方也在乱动,怕你在梦里走火入魔,就给你使了点香,没有别的作用,和你上次的一样,就是让人骨头发软,然后做个好梦。”
沈长流点了点头,也无多大惊讶,依旧吝啬的说了一句多谢。不过话虽短,但十分郑重。杨七略感无奈,未婚妻心里藏了大事,身上扛着千万人生死,却总不和他说。未婚夫表示非常受伤以及没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