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碧当即抽剑,古琦的尸体被甩入楼下,踏柱而上,与行将逃走的五常真人迎面对上,三招之内,陈碧挡不住攻势,落于下风。杨七终于赶上来,一刀挥出去,将逃走的五常真人逼回楼中。
霎时,以一攻二,三人兵器相撞,后续赶来的出云弟子加入混战,观武楼悬空在山崖之上,很快承受不住,混战中不知是谁砍断了梁柱,“轰隆”一声,观武楼轰然倒塌,杨七和陈碧跌落回地立即被缠住,眼睁睁看着五常真人逃之夭夭,余下出云弟子一起涌上,一场苦战才刚刚开始。
谷底气候异常。沈长流背着十一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谷底的密林里,不断有小蛇蜿蜒着从他脚边滑过,忌惮于他身上浓重的雄黄味灰溜溜的逃走。多亏了杨七让他拿的绳子,把十一捆在他背上,让他还能腾出手来拿剑。
谷底的天色已经暗了,沈长流踩过一地嫣红的蘑菇,脚底沾满了不知名的粘液,背着十一从他跃下来的地方走。
流水潺潺,沈长流回头看了一眼伏在他肩上的十一,伸出食指放在他鼻孔下面,耐心等了一会儿,不知道是风还是十一真的在呼吸,他感觉到一阵气流拂过,就固执的认为十一还活着,于是放下心来。
他找到十一的地方就在一处山崖上生长的灌木丛里,那时他刚斩掉一条大蛇,大蛇被斩断的一截尾巴疯狂跳动着,他的目光循着大蛇,然后寻到了十一。
十一就安安静静躺在那堆灌木丛里,身上衣服烂了,脸也划破了,但他还是完整的,虽然凉但是没有僵硬,没有被野兽虫蚁噬咬,也没有被大蛇吞噬,终南山飞升的仙人眷顾了他。沈长流摸索半天,然后在他身上摸到了一小包雄黄。
沈长流认真地说,“我们去洗洗脸行么?这里太脏了。”
十一安静着并不回答,沈长流当他默认了,于是背着十一循着水声走到河边,河里一条三尺长的水蛇见人过来,妖娆地在水中摆了个尾,游走了。
沈长流解下了十一,先捧水洗了一下自己的脸,又鞠起一捧来闻了闻,一股怪味儿。沈长流接着渐渐暗淡的光往上游看去,不远处水里正泡着一具尸骨,手里还握着一柄锈铁,尸骨还有些部分没腐烂完全,流水冲泡过一遍尸骨再淌下来。
沈长流厌恶地看了一眼,随即起身拿剑挑了那具尸骨扔到了岸上,被他这么一惊,好几条小蛇从那处地方惊慌失措地窜出来,又倏地逃进水Cao中。
沈长流等水流了好一会儿,把那些晦气东西冲走了才又重新蹲下身去,鞠一捧水捧到十一脸上,随后仔仔细细的擦洗起来。十一很快便重新露出一张俊俏小脸来,沈长流又捉了他的手放到水里,仔细清除他指尖的泥垢。
天色完全黑下来了,沈长流重新把十一绑到身上,凭着稀薄的方向感艰难辨识来时的路,夜晚谷底反常的气候愈加明显,冬日也听得见夏虫嘶鸣,腐烂的尸骨发出幽幽的磷光,沈长流一手拿剑,剩下的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一个蜡烛来,擦亮了照明前方的路。
夜风里带来浓重的腐烂味儿,沈长流背着十一脚下行走,脑子里也不停思索。一遍遍回念那个仓促的亲吻,轻的仿佛没擦过脸颊,但却仿佛在他心脏上烧出了一个窟窿。
明明不是时候,他茫然抬头,太不是时候了。
但是此刻他无比想念听到他的指引。
仿佛睡梦中的呓语,从他唇间流露出来,“你在哪儿,我迷路了。”
突然间,山体轰然下坠的声音震动了整个谷底,野兽纷纷嚎叫。
沈长流暗淡无光的眼里忽然一亮。
最后一个出云弟子仰面倒下去,脖颈喷出浓稠鲜血。
杨七震刀,三问上浓稠的鲜血已经甩不下去了,干涸粘结在上面,凭空让三问重了二斤。
杨七拖着沉重的身子踩过满地尸体走过来,顺手给一个还在动胳膊的尸体扎了一刀。
陈碧还能维持的最后的体面是拄着剑让自己不至于躺倒下去,他的右腿在彻底废掉的边缘,血糊了满脸,遥遥看着杨七强撑着一瘸一拐过来,血光中一笑露出的牙齿一片惨白。
“完了,都杀完了。”
陈碧歪头吐出一口血,“屠了出云派满门,还有之前杀了揽秋月一事,天下第一刀的名声,完蛋了。”
杨七把三问c-h-a在地上,坐下来和陈碧背靠着,短促笑了一声,“谁和你说天下第一刀得是正人君子,你看我像么?”
陈碧点头,“怎么不像,天生侠肝义胆,杨兄你别觉得自己装的不正经就真假正经了,要不然能跟一个陈年旧案搅和这么久?连名声都搭进去了,要是真伪君子,哪里逍遥自在不好?”
杨七呸了一声,笑骂,“别特么瞎给我扣帽子,我特么是为了我媳妇,嗳,你怎么不担心你的名声坏了呢?”
陈碧摇头,“不一样,这是我自己的事。”
杨七歪头,在陈碧头上来了一耳刮子,不重的一下,“你快给我从实招来,我都陪你们玩命了你就别再和我打哈哈了。”
“开战之前你对长流……”
杨七知道他问啥,“我是害怕再出什么意外,怕往后变成鬼再亲他感觉就不是那个滋味了……嗳你特么怎么又转移话题。”
陈碧哦了一声,顿了一会儿又说,“等些日子我就告诉你,现在我没想好怎么说。”
杨七烦死了简直,同患难都撬不出这人嘴里一句话来。
黄沙漫漫,尸骨遍野,鲜血浸透土地。两人互相倚着,只有一个浸了棕油的火把c-h-a在地上噼里啪啦燃烧,旁边就是被杨七一招劈山削下去的半片山崖,被风吹过,新劈出的山体不稳,不时滑下去一点半点沙土。
整个天地无人,只剩下他俩孤魂野鬼,大概是觉得此情此情太过荒凉,过了一会儿陈碧又问,“天纵八刀,今天用了全部么?”
杨七按着他出血的伤口,懒懒回答:“没有。”
“我听说你挑了海内第一名剑也只用了七刀,最后一刀好像从没用过。”
“所以叫杨七刀嘛~”
陈碧忍不住问,“那最后一刀是什么?”
杨七一歪脑袋,“你猜?”
……
俩人扯平了。
山顶夜晚的凉风不是盖的,两人失血过多,体温急速下降都有些撑不住,杨七觉得自己是睡过去,迷迷糊糊地说:“长流再不回来,我就要冻死了。”
陈碧比他更严重,已经睡着了,杨七浑身骨头都不想动了,还是强撑着晃了晃身体,“别睡……兄弟,要被冻成干……不潇洒……”
山崖下忽然有滑沙的声音,杨七耳朵立马支楞起来,接着越来越近,杨七使劲晃着陈碧,“唉唉唉………上来了……”
天地苍茫,北风呼啸,黄沙飞扬。沈长流灰头土脸背着十一艰难往上爬,只冒出个头。杨七猛地爬起来,后边陈碧没醒,哐啷一下被摔到地上。杨七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精疲力尽的沈长流拉上来,沈长流扑倒在他怀里,两人,不应该是三人从悬崖边上滚过来,压得最下边的杨七差点断了气。
沈长流窝在他怀里,眸子异常明亮,断断续续地说:“十一……带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是活的!活的!活的!
写到现在不忍心让他挂了,(小声比比,其实是怕你们打死我……)
这文不长……大概十五万字左右……emmm所以就快了……
第42章 沈碧
出云派一战让陈碧和杨七元气大伤,不得已先找个地方好生疗养。出云派被灭门一事加上揽秋月被误杀一事,在有心人的发酵下很快就像苍蝇一般传遍了整个武林,杨七有时偷偷下山跑到酒肆里喝酒的时候就听百姓们茶余饭后把他描绘成一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妖怪,天纵八刀已经不是三尺长没开刃的破铁,而是变成了关公的青龙偃月刀,舞起来哗啦哗啦扫掉一片人头。
杨七听得津津有味,别人说要捉住杨七之后得剥皮抽筋下油锅,还不时跟人一块叫个好,甚至兴致勃勃地提议说出锅的时候刷上一层辣酱,撒上一层五香粉。众人都叹他口味惊奇,却又都拍大腿说这是个好办法,要不然他一身妖怪臭r_ou_野狗都吃不下。
啧……杨七趁没人咬了自己手背一口,怜香惜玉,没舍得下重口,只留下了一排整齐的牙印,然后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哪儿臭?可香了。
当然杨七也不能总是潇洒,比如他正看戏的时候沈长流煞神一般从哪个鬼地方冒出来,也不说话,就瞪着俩琉璃似的眼珠子瞧人,杨七被这俩珠子看的浑身骨头都能酥成一段一段的,嗨哟嗨哟的瞎叫唤说自己疼,起不来,也不管周围多少白眼,不要脸至极。
沈长流先前还怕自己和杨七被人认出来,杨七一耍赖就不敢拖,直接把人背起来往外走。杨七哪能真舍得让他背,等他背个三五步,自己蹭够了豆腐,就自己跳下来了。
沈长流当然知道这人是在耍赖,他又不傻,只是依旧到点了杨七若还没上山,就下去寻人。杨七愿意被他乖乖拉出来,嘴里却不闲着,放一路嘴炮,扰的人不得安宁,沈长流也不嫌烦,就那么听着,带着一个移动的嘴炮安安稳稳去药铺抓药,趁着傍晚的光亮上山。
杨七刚能蹦跶的时候也不是不想逾越一点规矩,按说俩人亲也亲了,怎么不得下一步就能顺理成章摸个小手互诉衷肠,然后把那天命媳妇儿这事儿给秃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