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七强撑着起身,甩掉了手上的几个蜘蛛,罗城还在癫狂大笑,杨七静静微笑,“你永远没有机会见到第八刀。”
杨七单手持刀,后退,定住,提起一口气,如猛虎扑食般直冲而来,转瞬间腾空跃起,如大鹏展翅般跃上天空!
没有人类能跃到那样的高度,那突破了人类的极限。在空中变换为双手握刀,所有力量贯注两臂,没有丝毫技巧,以绝对的暴力凌空劈下!
天纵八刀 劈山
杨七曾在出云派用这一刀劈掉了半个悬崖。
罗城的弯刀从中间裂成两半,三问落在他腿间,杨七被巨大的力道震飞出去,这一招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力。
一道血线从罗城身上上而下蔓延开,血线裂开,尸体分作两半,一前一后,缓缓倒下去。
天上黑云顷刻间翻涌,形成龙卷风,如巨大的漏斗,漏斗下垂到地面,底部卷住了罗城。
杨七死死扒住地面,不被飓风卷入其中,不过片刻,那道龙卷风盘旋呼啸着回归天上黑云。
杨七在余风中挣扎爬过去找沈长流,看过罗城的尸体,只剩人皮枯骨。
沈长流那会也爬在地上吃了一嘴的黄沙,这会儿被杨七从土坑里扒出来,俩人突然都笑了。
“嗳,你看天亮了。”
沈长流看头顶,果然,天光大亮,黑云无影无踪。
杨七把沈长流的袖子捋上去,看他胳膊上的印记。那团会动仿佛挣扎的黑影越缩越小,直至完全消失,露出雪白的底色来,杨七高兴,忍不住捉住他手腕,在那里亲了一下。
亲一下没亲够,还要再亲一下,沈长流抗拒着要躲,杨七却拉着不让。
“别乱动,我高兴。”
似乎是觉得亲胳膊还不够,沈长流抬起头来,拿袖口一点一点蹭干净了沈长流的脸。
沈长流还穿着黄府丫鬟的装束,头发全束上去,擦干净了脸跟雪一样白净,杨七笑道:“真像我家的小媳妇儿。”
沈长流的脸通红一片,杨七深情地望着他,轻声叫了一声:“雪生”。
沈长流点了点头。
杨七满意了,凑到他脸边,沈长流轻轻垂下了睫毛。
温热的呼吸已经蹭过沈长流的侧脸,沈长流颤抖着阖上眼皮,睫毛都在打颤,杨七却退回去了。
沈长流睁开眼睛,看着杨七手里抓着一只r_ou_红色的东西,顺手又从沈上流脸颊上捏住了一个。
杨七无奈地笑,“对着这东西,我可下不去嘴了。”
俩人身上,已经快要被这东西占领了。
杨七嫌恶地拿手扫掉了爬掉自己脖子上的几个,撕下几块带血r_ou_皮,他晃晃悠悠爬起来,“等我解决完这恶心东西吧,要不然咱俩先要被他啃死了。”
沈长流突然紧张了,抓紧了他的衣袖,“你要怎么办。”
沈长流洒脱一笑,笑容里有些悲戚,又轻松地说,“今天让你见识一下,百年来从未现世的第八刀。”
沈长流抓紧了他的衣袖,“那是什么。”
杨七想了想,“归来。”
说完,一根一根掰下了沈长流的手指。
花有重开日,人有归来时。
杨七骗了沈长流,最后一刀无名,只是两百年前那位传人在用这一刀时念了一句,不如归去。
杨七觉得归去真是晦气大了,归去多不好听,说的来生来世就不能相逢一样,所以擅自改名为归来。
归来,归来,总能回来,多好。
杨七开怀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看准了,这才是绝世刀法。”
杨七拾起三问,摇摇晃晃走到一处空地,在空中随意画了两道弧,仿佛是王座后的屏障。他背对虚空中的屏障,三问c-h-a在地上,杨七拄着刀静止在那里,一动不动。
风在呜咽,北风似乎越来越厉,大火后剩下的Cao灰被纷纷扬扬卷起,抛入高空,接着地面像是变成了一面鼓皮,正在被人敲打,纷纷扬扬的砂砾被震的抛起又落下,接着就是大地,仿佛有一股极大的气力搅得大地不得安宁,在拼命挣扎,接着,r_ou_眼可见的变化,大地如沸腾的岩浆池,鼓胀着,下陷着,波浪一样起伏,沈长流被大地的震动坐立不稳,如行在波涛起伏的海面上。
然而他发现自己除了受到大地的颠簸,其余根本没受影响。大地,风,和枯Cao都受到一股极强的内力在其中翻搅,那些在大火中漏网的蜘蛛,纷纷爆出血浆,炸开在他脸上。
冬眠的蛇,藏在石头下的蜈蚣,山上的兔子,无不垂死挣扎最后爆出血来。
以杨七为中心,r_ou_眼可见的内力波动,如涟漪一般,一圈一圈的往外散去,所过之处的所有活物,无不裂体而亡!
天纵八刀 归来
杨七在中心,双眼紧闭,死死握住三问,刀身在急速往外扩散他的磅礴内力。
这块天外陨铁锻造之处曾经震杀过百十余位铸刀师,炼成之时轰鸣了三天三夜。自出世以来,每一代天纵八刀的传人被传授最后一刀时,就明白,这刀的磅礴内力,一旦被激发出来的那一天,就是自己殒身之日。练刀的人与刀内力相通,刀的内力彻底激发出来,握刀的人,短时间内被灌注浩瀚的内力,同样只有死路一条,这是一招死招。
沈长流怎么会看不明白他身上的内力流动,杨七是以内力撑死这些源源不断的蜘蛛。
原野上猩红一片,爆炸开的蜘蛛染红了黄土地,而新的蜘蛛依旧源源不断。
那下落不明的黑色蛛王用嘶哑微弱的声音召集来所有的蜘蛛,不再只有紫花蒲,还有深埋在土里的黄蜘蛛,他们被蛊惑,也有了食人的本能,浩浩荡荡一波又一波涌上来,加入这食人的盛宴。
“嗖”的一声,长剑破风的声音。
游方被沈长流顷注全身内力,逆着内力波动的方向,直指圆心,冲破重重阻碍,“当”地一声撞上阵中心的三问。
中心的杨七猛然一震,眼珠在紧闭的眼皮下疯狂跳动,内力不再均匀泄出,肆无忌惮。
大地起伏如海啸中的海面,沈长流翻到在地,被极强内力撞击胸口,鲜血直涌,大地深处的妖魔似乎都动起来,发出嘶吼,沈长流在肆无忌惮的内力撞击中翻滚,竭尽全力保持清明。
忽而一股风掠过,浩瀚的内力全都消失,杨七哐啷倒下身去,七窍流血。
沈长流挣扎着爬过去,贴在他身上听心跳。随后泪水哗啦一下全都涌出来,喜极而泣。
杨七还活着,他赌赢了。
沈长流擦掉杨七脸上的残血,将他摆放成舒服的躺姿。然后起身,走到刚才的阵心,嫌弃地踢了一脚那柄破铁条,拾起游方来。
游方刚才和三问对上,也不是没有一点损伤,剑尖被豁去一块,乍一看有点滑稽,像是豁门牙的换牙小屁孩。
沈长流在杨七的一周,像是孙悟空一样,拿豁口游方给杨七画了一个整圈,非常圆的一个圈,完美的圆,远不是杨七那随便两刀画出来的圆所能比拟的。
然后他非常冷静的,拿游方的薄刃,在自己手腕上豁开了一道血口,血瞬间涌出来,沈长流脸色瞬间惨白,他坚持着,给杨七的身上,撒满了血。
沈长流摸了摸杨七俊美的脸,俯下身去,亲了亲他的嘴唇。
“来生来世,都与你共结连理,但这辈子,我就先走了。”
沈长流自言自语道:“论祭剑,你们谁能敌得过道家祖师终南山呢。”
沈长流离开杨七身边,找了一处空地坐下,指尖拂过游方剑身下一刻忽然攥紧剑身,鲜血从他指缝里涌出来,游方在疯狂跳动,被沈长流死死制住,整个剑身上的血开始自发游走,直至涂满整个剑身,接着,鲜血瞬间被游方吸干,剑身开始析出一层白霜,愈来愈厚,愈来愈厚,直至成冰。
沈长流维持着抓剑的姿势,对着昏迷的杨七,抱着膝盖睡着了,与当时杨七守在他门口的姿势,一模一样。
晴朗天空不知为何又重新y-in云密布,飘起雪花来,纷纷扬扬。
四周慢慢开始结冰,沈长流已经化为冰柱,以他为中心,冰层像是有生命一般,绕过那个圆圈,自发往前扩散,速度很快,那些新赶来的蜘蛛躲过了被爆浆的命运,却迎来了无可闪避的冰层。
杨七躺在圈中,安然沉睡。
荒野瞬间变成冰原,丝毫没有停止入侵的趋势,侵入村落,眨眼爬上一条黑狗的四肢,将他抬腿离开的姿势永远定格。农户剁开砧板上的鸭子,举刀的手顿时停在了那里,而冰原还在继续蔓延……
直到沈长流的最后一滴血被游方耗干。
一只麻雀凝固在枝头,有位白衣人从林中漫步而出,看见这只鸟时,稍作停留,以手抚过。被冻住的麻雀,动了动黑溜溜的眼球,亲昵地蹭了蹭这人的指尖,飞走了。
白衣人有惊世容貌,出尘之姿,银发委地,像是偶然落到凡间的谪仙。在他面前,一向艳压群芳的沈长流都矮了三分,仿佛祸乱人间的妖孽。
正是沈长流的师父,终南山的掌门,易回。
他走到凝在冰里的沈长流面前,手指点在他眉心。
仿佛春天冰雪融化,那些冰刚开始是如何漫上沈长流,逐渐裹住他全身,现在就如何退回去,先是那张冰雪般的脸,接着是上半身,随后所有的冰全都退下来,沈长流手中还抓着那柄长剑。
不光是沈长流,冰原同样沿着蔓延的路逐渐融化,水渗进土里,将血红色也冲进土地,仿佛万物复苏,遥远天边传来布谷鸟的声音。
黑狗又欢腾着跳开了,妇人手中的菜刀也落下来,仿佛被冻住是不曾发生过的事,那些蜘蛛仿佛做了一场离奇大梦,现在如梦初醒,四散着往Cao丛和石底下爬。明明冬天这么冷,他们怎么会出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