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军队一分为二,李桎抱着人经过,所过之处士兵次第单膝跪地。乌云瞬间遮蔽天空,滂沱秋雨接踵而至,刘平站在最后,目送他们离去,抹了一把被秋雨冲刷的脸。
感觉像是在送葬。
秋雨三日不歇,反军趁机攻城,王朝军队反应不及,退走。反军继续南下,有如神助,兵分三路,连拔七城。
八月过半,连绵秋雨歇,天放晴。
青栎卧床不起。
反军于江陵举兖旗,拥首领李桎为帝,订国号为兖,与蓟州端王都遥遥对峙。
黄袍加身,李桎被拥立为帝。行大典之后被灌了许多酒,至深夜,拂了所有人,踉踉跄跄进了隔壁屋子。
青栎陷在锦缎之中,满头银发铺了一床,正接着床头油灯读□□家经。
李桎踉踉跄跄直奔这儿,青栎被熏得捏住鼻子不愿喘气,“离远点,你要熏死了。”
李桎神志不清,眼前晃啊晃,是梦里的人,便一头扑上去。
青栎被李桎蛮力撞倒在床里,还不觉危险,只觉得被酒气熏得要吐,不停推据李桎,李桎醉死的身躯如山重,压得青栎从肺里直往外倒气。
李桎昏昏沉沉抬起头来,只看见满目银白,眼前人影像蚕一样裹在银丝中,不时拧动,像砧板上的鱼。
压制许久的情绪,像闷在地下许久的陈酿,瞬间被点燃了火星子。
轰~
烧的理智渣都不剩。
缠*绵,放*纵,暴虐,温柔。
李桎被酒烧掉了脑子,只剩下轰轰烈烈的情*欲,床第之间肆意发泄 ,酣畅淋漓。
“别走……将来整个王朝都是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冲冠一怒为红颜
第59章 回山
群山之间,一辆马车晃晃悠悠。是行商小贩模样,只带一个车夫,在战乱时代,敢单枪匹马这么行走在外的,不多见。
车内。
青栎已经从卧床不起,变至形销骨立。很难从他现在的模样忆起终南山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多谢道长您以天下大局为重。”刘平诚心道。
青栎闭了闭眼,嘴唇干裂,说出的话音嘶哑如锯木。
“我只是要死了,想葬回终南山,不是为了你所谓的王朝。”
刘平不在乎,他只要这道士走就好,“那就多谢您不辞而别。”
青栎转过头去,似乎有眼泪滑过。刘平无动于衷,那眼泪不一会儿就如断线一般,扑簌着流下去。
“你走吧。”
刘平沉默道,“那道长有什么话要转述给皇上?”
“不用了,你就告诉他我回终南山飞升成仙去了。”
“好。”
李桎醒来头疼欲裂,床边多了几个服侍丫头。他既然做了皇帝,就有了礼制区别,不和以前一样随便。
“现在几时?”
“还有一刻便是巳时了。”
巳时,居然睡了这么久。李桎往脖子里一摸,猛然顿住了。
新皇帝衣服都没穿,光着脚发了疯一般冲出门去,隔壁正有几个士兵被指挥着往外搬东西,李桎刹那间红了眼,一脚踹翻了指挥的人。
嘶吼道,“里面的人呢!”
所有人,连带着从屋子里随着跑出来的侍女都跪下来,瑟瑟发抖。
“谁让你们干的!”
“里面的人呢?”
唯一一个不怕死的颤声解释,“道长他,被送走了……”
李桎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人举起来,面空已经扭曲,“谁弄得?”
“刘将军……”
李桎一把把人扔出去老远,指着所有人,“通通给我搬回去!原封不动!错一个地方我砍了你们所有人的脑袋!”
李桎披头散发出去,没出门口就被堵住了,那是他的心腹胡成。
胡成带人跪在地上,将大门堵了三层,“陛下,请您以大局为重,不可因美色误国!何况还是……”
李桎一脚踢上胡成后背,“滚!”
胡成滚噗地吐出一口血,滚出去一丈远,爬起来接着跪下。
“陛下您忘了他吧,江南女子……”
“你他妈的给我滚!”
战马还拴在门一侧,李桎哗一声拔了胡成的刀,胡成下意识闭上眼,李桎却砍了拴在一侧战马的缰绳。
胡成大喊:“陛下!他们已经走了两天了!”
李桎翻身上马的动作顿住,仿佛一瞬间冷血回流,静静地问,“我睡了多久。”
“两个白天……”
李桎不再动作,他知道,即使他冲出这一层包围,还有下一层,层层叠叠的包围着他,他被困在王座上。他当年逃进山林时是为活命,打下兖州是为了自由,如今他要把天下握在手里了,却被困死在王座上。
“刘平呢?让他来见我。”
“刘大人护送道长离去了。”
李桎把刀哐啷一扔,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他怎么走的?”
“行大典当夜,小道长深夜派人来找我,让我送他出城。”
“他说什么了么?”
“他要回终南成仙去了。”
“还有呢”
“让你别再找他。”
李桎一语不发,拔起手边长刀照着刘平脖子砍下去。刀快如一道虚影,刘平眼睛都没眨一下,阔刀已经压进r_ou_里,汩汩冒出血来。
李桎贴着刘平耳朵,咬牙切齿,是要把人给吃了。
“你知道,我不是不会杀你们,你再胆敢自作主张一次,明天我就剁碎你去喂狗。”
“臣下跟随皇上多年,居然不如一个道士?”
“你大可明天滚到对面去。”
刘平长叩首,“臣知道了,要真是臣下强行送走了道长,恐怕臣的尸体已经喂了狗。”
刘平解下腰刀,呈上去,“求您成全。”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
门外突然涌进大批将士,全部跪下,“请皇上三思!”
李桎放头大笑,长刀飞掷出去,直c-h-a在梁柱上,没进去半尺刀身。
“都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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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冬
“我怎么听见小师弟在唤我?”
“六师弟你真是太想小师弟了,都能幻听了。”
六师弟敲敲脑袋,“嗯,可能是真的很想小师弟了,没了他山上观里都少了很多生气啊。”
三师兄一笑,“可不是么,不过小师弟这就走了半年了,应该也快回来了。”
六师弟一笑,“希望如此吧。”
有个客人付了好大一笔银子要去终南山,车夫正好在半路死了老板,就接下了这门差事。这客人全身裹在麻布袋里,连头都没露出来,全身上下只留俩眼睛,要他送去终南山。
马车夫看他付了这么大一笔银子,又是独身一人,还是个病秧子,不是没想过歪心思,但那晚他趁着夜宿的时候去摸东西,被那人逮了个正着,也就没了那个心思,何况某天夜里下雪,他忽然睁开眼,看见那人一直包着的头露出来,是满头银发,就害怕起来,一路赶得飞快,怕这人是个妖怪。
及至终南山,车夫收了最后一笔银子,看着这人踉踉跄跄从马车上下来,大冬天的一头扎进山林,愈发觉得这人是个山间妖怪,立马驾车溜了。
青栎留着最后一口气进了终南山。
往山里迈进了几十步,支撑不住,倒在了土里。
就在这时,一队秘密受命的护卫从荆州一路北上,刚刚抵达终南山。他们奉王命在此等候一个道士,那道士有满头的银发。可一个月之后,依旧没有那个道士的痕迹,他们便空手回去复命了。
而此时,青栎趴在泥土里,离最近的一个人不过几十丈。
一只在雪地里奔跑的兔子恰好路过,闻到了似曾相识的气息,小心翼翼靠近那个土色的人形,那人像是死了。
三瓣嘴左嗅嗅,右嗅嗅,小心翼翼咬开了那人的帽兜,一头银发露出来,吓了它一跳,接着,三瓣嘴绕到另一边,看清楚了这人的脸。立马尖叫起来。
树林里所有冬眠的,不冬眠的,全都被叫醒了,野狼在山中嚎叫,林鸟在其中叽叽喳喳,顷刻间所有动物都涌过来,他们之间明明是捕食关系,却在这一刻难以理解的和平。
一只头顶“王”字的老虎从丛林里横冲直撞跑出来,挤进人群,嗷呜一声响彻山林,眼里落下豆大的眼泪。
青栎已经被翻过身来,掩人耳目的麻袋被摘了去,那头银白的长发被一根根捋顺放在他身侧,他睡得宁静而安详,所有动物齐声哀鸣。
“昨夜的雪下得好大,院子里的梅花怎么还没开?”
“可能是想等着小师弟回来的时候开吧,小师弟今年不在,它的花苞都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