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渭城没有勉强,他知道自己真的做不来这件事了,被刺激了几回,关渭城的手已经被他自己戳到掌心都出血了。
“楚弟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便上京赶路。”关渭城发现自己开口的声音变得更加沙哑低沉了。
“对了,不如……明日咱们租借一辆马车吧,今日实在是太麻烦哥哥了,这儿离京城还有几日的路程,愚弟只暗恨自己身子不争气,不能帮助城兄不说,但再让哥哥劳累就不好了。”
关渭城睁眼凝视着他,眼中凝聚的神情让江楚水看不懂。
“……好。”
*
深夜,万籁俱寂,夜幕低垂。
如今江楚水脑海中的本命玉器只剩下了唯一的功能了——预警,能感觉到别人的杀气,护主般的把他唤醒,所以江楚水睡得很沉,保持着正躺姿势安稳的睡着,白日里星光点烁的眼正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入美好的弧形。
一个黑影悄然而至,窗衔的月光灰沉沉的探进来照出他的影子,影长拉开,昭示着此人身量高大。
修长的背影主人正深邃专注的望着床榻的人,一直从发丝到脚尾,一遍又一遍的描绘着那人的轮廓,直到快卯时才消失在原地。
仿佛是一场梦境,但房间内无故丢失的两块s-hi布的的确确是说着刚才的黑影确实是真的来过。
第7章 帐中香(七)
殿顶紫柱金梁,琉璃漆金镶嵌雕刻,案上简洁庄严,宝椽鸾莺缠绕状的大鼎y-iny-in柔柔的喷出淡淡的龙涎香。
“陛下,永诚郡王王妃到了。”得不到回应,太监高建用余光偷偷的瞄了一眼仁宗江漼,仁帝端着笔,垂着脸,站在书桌前,弯着腰,手不紧不慢的轻轻动着,以高建的角度只看到仁帝镇定自若的侧面,却瞧不清他的神情。
待写完最后一个字后,仁帝才放下笔,挽了挽写得累的手,才对着高建说:“宣她进来。”
仁帝喜静不喜喧哗,所以偌大的殿内就候着两个太监,太监高建亲自去迎郡王王妃。
“王妃,请。”说完,高建很自觉的退出殿内。
王妃衣着暗红丝绸大袖衣,一般上了一定年纪的女人都不敢再穿红带绿,但郡王妃一身红衣趁得她唇红齿白,靓丽年轻,头上的金丝雀吐珠吊坠发簪恰好与红衣搭配得当,显得雍容端庄。
仁帝早已走出到店内,待王妃行了个全礼,就连忙迎上她虚扶着起身:“叔母何出如此大礼?”
永诚郡王与先帝是同父异母兄弟,郡王王妃与仁帝生母也是表姐妹,再加上仁宗以仁显礼治,端厚温贤著称,所以这一句叔母郡王妃是能当得的。
王妃周氏拿着帕捂着脸,瞬间换了一个表情,伤心欲绝:“陛下可是不管你的弟弟了。”
仁帝:“叔母何出此话,楚水乃是朕至亲兄弟,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朕怎会不管他。”
王妃嘤嘤伏着身子就要倒地,说着:“你弟弟从小体弱多病,被我娇养惯了,平日连一句重话也不曾说他,走几步路也担心他是否累了,困了,连府中大门也没有出过几次,他一个衣骨单薄,不谙世事的小孩,如今却被人虏去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受苦受累,不知所踪,若你弟弟他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向王爷交代,让我还怎么活下去啊,r-u儿可是我的命根子,我的心肝啊……”
周氏越说越激动,把江楚水的小名都喊出来了,楚水小时候是早产,出来的时候皮肤通红,像只刚出生的n_ai猫,连啼哭都不能哼出几声,呼吸也断断续续,n_ai娘掐着r-u/房塞进他嘴里挤出来n_ai/水来也喝不下去,皮肤比豆腐还要软,那时候夫妻二人也不敢给他取名,又怕他活不成,周氏便给他起了个贱名叫着,就叫r-u儿,没别的期望,只盼他多喝些n_ai,快快长大。
仁帝连忙把周氏拖起,安慰她说:“叔母不用担心,楚水的事朕也是着急不已,寝食难安,早早就派了人去寻楚水,万幸的是,已经被人找到了,也叫人细密的保护好他,所以很快便会回到京城,朕保证,楚水会相安无事的,叔母在府内细心等待便是。”
周氏不可置信:“是吗?”说完又喜极而泣哭了出来:“可怜我的r-u儿,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想必让他受了不少的罪,陛下可一定要把严惩那些人,绝不可以轻易饶恕他们。”
仁宗对视着周氏绝望而祈求的眼神,叹了口气,露出了一个恰好的笑容:“定当如此,叔母安心,君无戏言。”
周氏这松了口气,眼泪盈盈的福了身子,感激着说:“臣妇替你弟弟谢过陛下,若不是他有陛下这位兄长,都不知道……”周氏说不下去了,眼中又含出泪水。
仁宗急忙转移话题:“叔母若无其他事,可以去太后那瞧瞧,顺便留下用饭,太后时常跟朕提起,日日惦记着叔母呢。”
王妃周氏:“陛下孝慈有爱,对太后敬重孝顺,臣妇若告诉太后这番话,说陛下老惦记着让太后高兴,太后知道了,必定会很是高兴的。”
仁宗:“母后对朕恩重如山,身为人子,这都是应该做的。”
周氏见事情有了结果,便想着该离开了,随即起身跪安:“臣妇不敢打扰陛下,先行告退。”
仁宗:“叔母慢走。”
仁宗亲自把周氏扶着送出门外,叫上宫女来送周氏去太后处后,才转身回殿。
周氏走在宽敞的大道上,红瓦瓷砖层层相叠,一路上遇到的太监宫女都会转身弯腰,以免冲撞了贵人。
待远远的相隔开身后跟着的侍人时,周氏这时才紧握住自己身旁贴身婢女的手诉说,她躲着脸低着头,恰当的角度y-in影使别人看不清她那沉得发黑的脸:“我要让他们赔命,竟然敢害我r-u儿……”
梳着把字头的婢女温声劝道:“王妃,世子早已没事了,您别气坏身子,若让世子知道了,不知道有多心疼您。”
周氏喘着气,小声的说:“若不是r-u儿没事,若不是王爷传了书信给我告诉我r-u儿无事,我才不会只到皇宫这儿装模作样的哭嚎几声,我一定……我一定……”周氏想起自己刚得知楚水的消息后一副恨不得一口气晕过去的情景,又暗暗庆幸,眯着一双像足了江楚水的桃花眼狠狠的说:“就算如此,我也要那些想把r-u儿牵扯进去的人的命。”
待平复了心情,周氏才把自己脸调回弱不禁风,温柔伤心的表情,扶着婢女的手,带着一大队跟着的宫女太监缓缓去寿康宫太后的住所。
毕竟还有一场戏要唱呢。
另一边
仁宗大步的走回内室桌旁,y-in沉着脸,踱着步子走了好几下,摆弄着手腕的佛珠啷啷作响。
“啪啦”仁宗一脚踹翻身旁的架子,一个双鱼戏水图案的白玉青瓷摔在了地上。
喘了好几口粗气,仁宗在书案前掐着笔一笔一笔重重的写着大字,一个静字淋漓尽瘁的写了出来,这才慢慢的沉寂下来。
“高建”
“奴才在。”
“今晚送两个女子进来。”
是女子而不是宫妃,高建心领神会,面无表情的熟练的称是。
*
一辆普普通通的粗布马车停在集市城外树下。
一个穿着素衣男人抱着包裹出现到马车旁。
关渭城撩起车帘,露出了风尘仆仆却掩不掉珠玉光鲜的江楚水。
“大概明日便可以回到京城了。”关渭城递过手中包裹给他:“楚弟,这是粮食,准备得不够多,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尽量用点吧,不要饿着。”
江楚水闻言露出了笑容:“这一路多亏于有你照料我,我怎还会做出一些挑三拣四的事情。”
江楚水翻开包袱,只见里面是油布包着的四块冒着热气足有成年男子脸庞大小的大饼,七八个个热腾腾的大包子,还有被普通巾布裹住的糕点,足足也有一大包裹着壮壮实实的,里面有着三样东西,分别是红枣山药糕,绿豆糕和桂花糕。江楚水心里知道,这些东西可不会开在一家店,定是走了好几家买来的。
他又看着关渭城细心的递过来装好水的水袋,防止他吃完东西口渴,心里被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涌起暖暖的热流,拿起烫手的饼就急急的咬下去,也不漏了关渭城,吞下了一口饼就叫他:“很好吃,你也吃。”
关渭城笑意涌上眼中,却摇头道:“慢点吃,别急,我不饿,你先吃。”他看着江楚水吃着他用心给他买的东西,心里既欣慰又涌起一股莫名的满足感,要不是这儿只能买到这些普通东西,他怎会让他吃上这些粗糙难咽之物,在他心里面。江楚水就该吃上那些反复思量,细细认真才做出来的精致软味的东西,想到这,又想起了快到京城而要离别的场景,心里顿时苦涩而又不舍。
江楚水更加觉得关渭城真的是难得的好友,此人一身正气,堂堂正正,器宇不凡,对待友人细心真诚,真是一个正人君子。
楚水怕这些东西冷了,再让关渭城吃就真的对不住他了,所以江楚水就赶紧吃起来,吃下去才慢慢回味到,这些东西虽然做的不像自己平日吃的那样小巧精雅,但是也别有一番乡味,所以最后他也吃下了三块红枣山药糕,一个r_ou_香的菜包子,和拿着他自己刚才吃过的饼,就把剩下的东西完整且整整齐齐的留给关渭城。
“我吃不下了,你吃吧。”
看着楚水啃着大饼艰难的咽着与认真说自己吃饱的脸,关渭城知道了江楚水是真的吃饱了,这才自己开始吃起来,因为他从小练武,东西吃得自然就多,所以这些东西很快的就被他消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