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远!小远!”
路远对言朗的呼唤充耳不闻,言朗心里战战兢兢,却不敢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终于是到他身后了,他伸手去碰他的肩膀,路远不露痕迹地躲开,言朗心里一凉,想要收回手又不甘心。
拳头来回握了两下,他伸手将前面的人揽进怀里,路远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干脆不动了。他已经精疲力尽,刚才在阎罗殿上尚且还能强撑着,此时出来眼前再次天旋地转起来,只撑着一口气不想倒在他面前。
可是这身体已经再不能由自己控制了。
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言朗心惊胆战地感受到他身子骨一下子松懈在自己怀里,整个人几乎要魂飞魄散。
路远醒转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他盯着头顶的黑暗一动不动。旁边人应该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醒来的那一瞬间他就感受到了,自己的手在一双温暖的手里被包裹着,那双手的主人似乎正在紧张,见到他睁眼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很多。
过了好一半天他才避无可避地转过头去,言朗满脸都是疲惫,眼里却因为见他醒来有了些狂喜的意思:“你醒了。”
他看着他不说话,言朗紧紧一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神变得十分柔和:“我不知道你记起了什么……你跟我说你要听什么,只要你问我都告诉你。”
路远还是不说话,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言朗先前从来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恐惧这样深,可是恐惧的时间久了,就会生出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来。他深吸一口气,干脆地自己说了下去:“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还是盼着你会永远不知道。我明白很多话自己没资格说,当年是我背叛了你,是我对不起你。不,应该说我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有目的的。不仅仅因为你是半妖而我是司镜使,也因为传闻莫家人得到了长生的秘诀,我下山之后与莫家交好,辗转确认了长生石是你生来带着的东西,人和暗界生物都想要这种力量,可是作为把控灵能界秩序的我,不能看着世界因为一块长生石乱掉……”
这倒是路远没想到的了,记忆里面也没有看到。原来关窍在这里,千年之前是为了长生石,千年之后还是。
什么破石头能让人长生?长生有那么重要吗?
“所以我莫家上上下下三百多口人,”路远轻声说,“就是死在一块连影踪都见不到的破石头上?”
言朗手蓦地又收紧了一下:“这不是我们的本意,长生石的事情不知道是怎么泄露出去的,最后演变成那样的结局,没有人愿意的。”
他知道这话说得苍白,可是他已经没有退路,他将额头抵在手上,看上去就像是在祈祷,中间紧握着的路远的手就是他所有的希望。
路远像是疲累至极,惨淡地笑笑:“言朗,我真的……很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但是对不起,我太累了,我已经不想报仇也不想再参与这些事情了。”
言朗心猛地一震,这是他第一次在路远这里听到他表达对自己的感情,可这场景就像是在诀别。
路远举起自己空着的那只手,借着微弱的昏黄灯光看自己的指甲,在他睡着的时候应该是被人修剪过了,显得干干净净的:“你说那什么长生石是跟着我出生的,可我一千年前不知道长生石在哪里,一千年后也不知道。正好,这一世好像也没有人管我要,要不然我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向地府借兵应该是我能帮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会找个道观,自己清静地过完路远的一辈子,你下一世……就不要再找我了。”
他放下手,认真地看着他:“下一世你再来找我,我也不会认你。”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完结惹。
如果有小伙伴在看,请你一定要继续看下去!虽然我知道自己欠缺很多但是容我卖一次瓜吧!我最喜欢的脑洞都集中在最后几章了!前面所有问题的答案与埋的线都要一层层揭晓了,类似于什么y-in间的作用、方一月的身份、平行世界的理论、记忆的不可靠x_ing、回溯阵呀等等,看下去兴许不会让你失望呢!
致谢!
第80章 迟了
言朗的双手微微颤抖着,他觉得自己似乎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再握着这只手,慢慢松开的过程让他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感。
他红着眼睛,艰难地扯起嘴角想要笑:“你去哪座道观,我就守着哪座道观的山。你要经过哪条河,我就是哪条河上的桥。你想做一棵树,我就扫一辈子的落叶。只要你喜欢怎么样都可以,你不让我认你我就不认你,反正你下一世不记得我,我也不会告诉你我是谁。”
泪眼朦脓里路远的脸像是变得柔和了些,言朗几乎已经发不出声音,他沙哑着声音问:“好不好?”
路远醒了之后言朗又在上南山上耽误了三天,三天里面他集结兵力,排查山上整个的防御系统,与张子扬一起研究战术,跟路远却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第四天,他带着张子扬出发,两个人只身前往唐家谷地。
先从灵能界内部肃清叛乱,是他一直以来铭记的教训,毕竟千年之前的莫家,并非毁于外族,而是败于萧墙之内。
大约这就是所谓的天道轮回,唐越千年之前是不是真的出卖莫家已经没有证据,可消息的确从他那里来却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他已经为之付出代价,却远远不够。
言朗投生唐家,看上去是要被弥补,大约也是对他的惩罚。
言朗和张子扬前脚离开不久,路远后脚也走了。等唐仪蕴和唐仪宣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不知所踪。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来让一切尘埃落定。
不合天道的东西既然留在世上会引起祸患,那便毁去就是了。
上南山自古以来就是名山,虽然传说中的仙人早已匿迹,仍旧对灵能者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这一日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上南山上的很多人在创伤之后警惕了许久,却也受到山上宁静氛围的影响,渐渐安心下来,又开始看见灵能界的美好希望。
人类是这样一种生物,他们的希望不长久,绝望也不长久,随时都能被破坏,也随时都能重建,正是这点点脆弱,在很多时候才成全了那怎么都消弭不完的倔强。
傍晚时分山下防御的人接到一个来投奔的普通男子,那男子看上去三十岁左右,满脸木然的悲戚,在山门口跟人诉说他的悲惨遭遇,来回不过两句话,家没了,妻子女儿都没了。
那守门的人大多因为同样的遭遇心生同情,只觉得这男人怕是因为遭受了太大的打击,心智有些受损,看上去怪可怜的。听见他说要见玄清,有个青年人便跟旁边的伙伴打了声招呼要带他上山去。
远远已经能见到玄清的屋子了,那男人仍旧是一副颓丧的木然,后面有个人大喊一声:“等等!”
青年转头看见这几天在玄清那里见过两次的人,便笑着打招呼:“路小哥是下山布阵去了吗?”
竟然是去而复返的路远,他一脸疲惫,但见青年打了招呼还是点头笑笑,而后他看向旁边的男人:“这位大哥从哪里来啊?”
那男人抬头看他一眼:“家没了,妻子女儿都没了。”
不过一句话,路远悚然一惊,将青年扯住往后一扔,那正在说话的男人身体忽然炸开,嘴里还像是在念念有词,脸上仍旧是那副木然的悲戚样子。
“路小哥!”被扔开的青年猛地爬起来冲上去,路远背对着对他挥挥手,嘴角浸出一点血。爆炸的那瞬间他身上自动弹出了一个屏障来,正好护住他这凡人身体。
他呆愣了一瞬,这分明是言朗的灵力气息,可他自己都不知道,这道屏障是什么时候被种下的。
山门口传来警戒的钟鸣声,路远抬头一看,树梢上空的阵法已经被撕开了一条口子,看来敌人是要里应外合了。
方才那自爆的,分明是个人,那他的神智到底是被谁控制了?
山上的防御系统一旦被撕开口子,虽然能够很快地自我修复,可是看来进攻者早已经料到了,他们为了不让防御屏障再次罩住整个山头,驱使了一堆魔物使劲攻击被炸出的那个口子。
又是妖魔两界吗?
路远抬头望着那源源不断冲撞过来的妖魔,手里现出落叶来,一边往上腾起一边不回头地朝那青年喊:“快去通知玄清师父!”
青年应声往山顶跑去,路远长剑几挥,又是一招光焰万丈,妖魔被推开了些,树梢外的屏障正在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眼见着那屏障就要完全合上了,路远心里暗松一口气,没成想一柄长/枪突然从下一秒就要消失的缝隙中间c-h-a了进来,他往侧边翻滚,那枪堪堪擦着他的衣服钉入地下。
眼见着这半山之下的屏障是守不住了,路远当机立断长剑一扫,后退着往山上飞掠,边跑边将屏障的范围缩小。好在那青年动作快,而玄清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短时间内一个更小的屏障笼罩了整个半山之上的区域,所有山下的人都开始往上奔逃。
路远只身出了屏障,与山下强攻的人来了个照面,后面山上留存着的武力紧接着跟出来守在了屏障外,为上山的人争取着时间。
这一次没有让他等太久,很多问题的答案就已经自己出现了,他在屏障之外,见到了浑身邪气的唐仪安和从未谋面却已经感受到威胁的何八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