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移动让他来到了墙边,这给他的行动带来了很大的便利——对于现在暂时失明而且连站立都有点勉强的他来说,有个借力点会更加方便他移动。
这间屋子是五楼走廊最尽头的房间,现在的形势电梯是不能用了,从楼梯走下去得先走到走廊的那头……
琴酒在脑海中回忆着这栋建筑的内部结构,强自提起精神听了一会儿,从刚刚被Rum撞破的窗户中透过来的风帮助他辨明了正确的方向。
刚走了没几步,又是一阵轰响和震动,他捂住被动作牵扯到的伤口,扣住墙壁的指尖已经用力到发白。即便如此,他也只是稍微歇息了片刻,再次抬起了脚步。
伏特加发现那家伙进来是差不多十分钟前,以那个家伙的x_ing子一定会一层一层每个房间地去找……所以短短十分钟时间根本不够他爬到五楼……
胸腔里钝钝的疼痛已经麻木了,琴酒咬了下舌尖,勉强拉回有些飘远的神智。
他只要顺着楼梯往下走……应该就能……遇到他……
有什么细小的东西掉了下来,砸到了他的身上。琴酒伸手捻了捻,不算特别坚硬的触感,带着被火焰炙烤的温度,指腹摩擦间边缘部分被捻成了细碎的粉末。
是木屑——铃木阁的建筑材料……
看来……得抓紧时间了……
铂金色长发的男人一手攥成拳头挡在嘴边咳了几声,胸腔的震动加剧了伤处的痛感,这让他狠狠地皱了下眉,同时用力咽下了口中涌起的铁锈味。
“阿阵!”
一层一层往上找的工藤新一终于在三楼的走廊里找到了他要找的人,然而这人此刻的样子却让他的心提了起来。
那个强大的、所向披靡的、连警方都要忌惮几分的男人正一手支撑着墙壁一手拽着胸口处的衣服,扶着墙的那只手的指尖几乎已经扣进了墙壁里,泛着没有一丝血色的青白。他的头低垂着,倾泻的长发使得工藤新一看不到他此刻的脸色,不过这样的姿势恰好说明这人正处于一种极力忍耐的状态。
少年侦探敏锐的视线看清了这人的身体居然正在微微发颤,他心中一紧,连忙跑了过去:“阿阵!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吗?”
“新……一……?”
几次将要失去意识又被他勉力维持着清醒的琴酒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感受到有人跑到他的身边扶住了他的胳膊,便“看”向了声源处。
“是我——阿阵你的眼睛?!”男人墨绿色的瞳孔没有焦距,工藤新一只觉得大脑像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失声道。
“只是一点小问题,一会儿就没事了……先离开这里,”想着尽快把这家伙带出去的琴酒对于自己的身体只是含糊地说了一句,末了扯了扯嘴角试图安抚明显有些焦躁的少年,“这次可是要拖你后腿了大侦探……”
工藤新一抿了抿唇,拉着男人的胳膊将其小心地搭在了自己的肩上:“那这次就换我来‘英雄救美’了哟。”
“瞧把你能耐的。”尽量维持着平稳的语气,琴酒顺着少年的动作把头往少年那边侧了侧,估算在这个角度下这人看不到自己的表情,黑衣组织二代目这才有些痛苦地惨白着脸色,无声地皱了皱眉。
感受到男人蹭过来的动作,工藤新一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朵:“喂你不是吧,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撒娇?”
琴酒把头又往少年那边歪了歪,语气甚至还带着一丝调笑的意味:“那也得看对象的好吗?”与平稳的语气毫不相符的,是他紧紧皱起的眉头和说完之后便紧抿得泛白的双唇,以及被他捂着胸口的手抓出来的、越发加深了几分的衣服的褶皱。
伴随着逐渐响起且越来越大的木头燃烧发出的“毕剥”声,两人下到了二楼。堪堪在楼梯拐角处站定,就听得头顶传来“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接着便是重物落地带来的震感。工藤新一眼疾手快地抓住木质扶手稳住了身形,同时不忘紧紧扶着琴酒绕过他的脖子搭在他肩上的手臂:“你还好吗阿阵?”
“必须……尽快离开。”琴酒抿了抿唇,额头渗出的冷汗浸s-hi了他的刘海,铂金色的发丝一络络地黏在了侧脸。
少年侦探下意识地咬着下唇。
如果这么长时间他还没发现这人情况不对,他就不是工藤新一了。但是目前的情况确实危急,火势就要蔓延到头顶,在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之前赶紧离开才是正事。
“走。”工藤新一道。趁着震势渐缓,扶着琴酒往下一层走去。
双目依然不能视物,琴酒的口腔里充满了铁锈味,造成这的原因不知道是从喉管涌上来的血液还是他为了保持清醒而咬破的舌尖。疼痛的感觉早已麻木,他只能感受到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得越发无力,以及正在渐渐丧失的体温。
一阵困意伴随着冷意袭来,琴酒咬着舌尖的牙齿又加了几分力道。
虽然不知道这人具体情况如何,但他的样子让工藤新一感到隐隐的不安,却又寻不到由头。只能加快了脚步,想着先从已经能够闻到烟熏火燎的味道的铃木阁走出去再找医生给这人检查一下身体。
两人就在时不时发出的轰响以及带来的震感中尽可能迅速地走完楼梯来到了一楼,接下来只要从大门口出去就安全了。
但是此刻的火势已经完全起来了,橙红色的火苗舔上了一楼的窗帘桌布,并且慢慢爬上了桌子柜台。少年侦探的额头被火焰带来的温度炙烤出了一层汗水,他带着琴酒小心地避开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吊灯,继续往出口走去。
离大门口越来越近,工藤新一听到了渐渐变得清晰的消防车的鸣笛声,他立刻精神一振:“阿阵,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意识正在不可抗拒地变得越发恍惚,琴酒勉强提起了点精神,确实如少年所言,他听到了尖锐的鸣笛声,虽然有些遥远——但是与此同时,他注意到了从头顶传来的、有些怪异的声响。
像是经年已久的陈旧木头终于耐不住时光的腐蚀,压在上面的重物让它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因为不堪重负而最终从内部开始断裂的一声脆响——
“啪。”
琴酒失去焦距的瞳孔在一瞬间剧烈收缩,他来不及多想,用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带着毫无防备的少年扑了出去。
下一秒,被火焰侵蚀了的横梁几乎是擦着两人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而刚才的动作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Cao,琴酒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血色全无,他克制不住地咳嗽,一路上一直被他死死压在喉管里的血液趁机喷涌了出来。尽管他及时抬手捂住了嘴,殷红的液体还是顺着指缝滴落到他的衣服上、垂落到身前的浅色发丝上,又顺着头发浸s-hi了少年侦探的衣襟,在上面染出一片暗红。
“阿……阵?”
工藤新一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事情变成了这样。但是在目光落到他身上大片大片的暗色痕迹时,他突然一个激灵,立刻找回了神智。
“阿阵我马上叫救护车!你再等一下,一下就好……”少年侦探一边动作迅速而小心地扶着男人坐起来,以防咳出来的血呛到气管,一边用空余的手掏出侧兜里的手机。
需要指纹解锁的手机因为手指沾了血而无法识别指纹,工藤新一用力咬着下唇,几下将手指在袖子上蹭干净,再次解锁时终于成功了。
他要调出拨打电话的界面,然而却发现他的手指正在颤抖,几次尝试都没能打开,他定了定神,最后终于戳中了,却在拨数字时发现手指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到后来连屏幕上的数字都看不清了。
直到有透明的水滴落到屏幕上,他才意识到原来他的视线模糊,是因为眼眶中不知什么时候蓄起的泪水。
琴酒还在咳血,殷红的液体中混有暗红色的块状物。工藤新一心一颤,他知道那是什么——是这人破碎的内脏,夹杂在血液中被咳了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工藤新一张了张口,却只能沙哑地叫着这人的名字:“阿阵……”
到底还是没能坚持到最后……
咳嗽渐渐止住了,先前的力气也随之消失。琴酒有些疲惫地合了合眼睛,尽管依旧看不到东西,尽管各种感官正在渐渐消失,他也知道此刻他的样子一定吓到了少年——这家伙的声音里已经带上哭腔了,说不定……还在掉眼泪呢……
真是的……
我可不想……看到你哭啊……
身上是大片血迹的男人倚靠在少年的怀里,吃力地抬起手来。
不过还好……
“新一……”
这家伙……没有受伤……
“别……哭……”
一个大小伙子……还掉眼泪……害不害臊……
“我……”
我……会心疼……
只差一点点指尖就能触及到少年脸庞的手顿在了半空中,然后就像是主人突然之间失去了力气一样,垂落了下去。
“……阿……阵?”
工藤新一茫然地睁大了眼睛。他把视线转向怀中,铂金色长发的男人阖着双目宛如熟睡,燃烧的火焰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暖暖的橙黄,但是少年却觉得仿佛置身寒冬,骨头缝中都散发着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