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魏康裕对景言说:“我带你去看我妹妹吧!”
景言一楞,点点头同意了,纯粹是想起来他之前是想看的。其实最近他都忘记了这事了,魏康裕老对着他说“妹妹”来“妹妹”去的,他自我感觉孰得不能很熟了。
魏康裕带着景言去梦娘那里。魏康裕知道别人看不到景言,不过还是特意走的小道,生怕还有谁和自己一样有这种能力,从此自己不再是特殊的。现在小郡主是每七天来梦娘处住一天,一个月也就来住四天,平时没有见面的机会。每次来的时候,梦娘都会叫魏康裕来看看。左右魏康裕来看的时间也不长,所以他也不反感这事,偶尔有兴致了,还会逗逗她。
今天正是小郡主回来住的日子。早上,梦娘就使人叫魏康裕过去了,魏康裕拖到吃完了午饭,才去叫了景言。哪知道他们两个刚到梦娘的院子门口,魏康裕就看到梦娘坐在屋里,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正想问,梦娘见他来了,立刻扬起笑容,说:“康裕,你来见希向?她早上来了一直哭个不停,我又把她送回来了。”
魏康裕就明白母亲为什么闷闷不乐了。虽然希向已经过给了瑞阳公主,可是血缘关系无法泯灭,梦娘这是吃醋呢。
只是,魏康裕用眼角余光去撇景言,就看到藏在y-in影处的景言一脸失望,于是又出言问道:“母亲,我能去公主那里去看看妹妹吗?”
魏康裕虽然这样问,心里却没抱太大希望。哪怕是瑞阳公主有精力抚养小孩了,她的松岁堂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与世隔绝了,可是他仍然没有见过瑞阳公主,梦娘也从来没有提前过,好像这样才是正常一样。但是他总得问问,心里还在懊恼,怎么先不打听清楚再邀请景言,这下,景言要对他失望了。
哪知道,梦娘犹豫片刻,却是答应了。
“你也是时候见见她了。”
梦娘拉起魏康裕的手,把他拉到身边坐下,细细地叮嘱:“等会见了公主,你叫她姨母就好,她是母亲最好的朋友,不会为难你,只是这些年来她身体一直不好,情绪也受到了影响,特别是她自己的孩子这些年那种情况……所以见到你,可能会触景伤情,如果对你表示了不喜,你要理解她。她的孩子不能提,你千万不要问,记住了么?”
魏康裕点点头,没再追问那个孩子到底怎么了,反正他不会得到答案。
梦娘只能隐晦地说几句。她自己的孩子活泼极了,可瑞阳公主的孩子却是个卑劣的意外,这两个孩子又都是男孩,只大差两岁。这些年来她虽然常去看望公主,却从来不敢带着魏康裕去。自从她把小郡主抱到公主那里,她再去看,发现公主心情好多了,也经常抱着孩子逗着,昔日的y-in影仿佛正在离她而去,因此,梦娘才打算借着小郡主的名义,把魏康裕带过去让公主看看,甭管外人怎么看,梦娘就是觉得自己的孩子最了不起,很想让自己的朋友也看看自己的孩子。
梦娘领着魏康裕前往松岁堂,魏康裕没找到单独和景言说话的机会,就只好用眼神示意,看到景言也跟上了才放心。他却没有注意到,景言的动作慢吞吞的——虽然总是看不到他有快速的动作,不过这么慢,还真是第一次。
景言是不想再见瑞阳公主。他想,瑞阳公主不喜欢他,而他呢,谈不上不喜欢,可也不喜欢。虽然瑞阳公主并不能看到他,可是他总觉得,自己站到瑞阳公主的地方,其实就是给她增加烦恼。但他还是拖拉着慢吞吞的脚步去了。他想看看,瑞阳公主和小郡主相处的怎么样,如果她能因此有个好心情,他也会替她开心的。
松岁堂。
这里已经焕然一新。明明并没有更换太多的家具,院子的整体布局也没有改变,可这里却和之前截然不同了。来往的下人终于不再肃着一张脸了,空气也不再那么让人紧绷地让无法呼吸。瑞阳公主的内室,添了一张婴儿床,地上铺了地毯,旁边的小桌上,放着许多颜色鲜艳的婴儿玩具。
梦娘和魏康裕进来的时候,小郡主已经香甜地睡着了,瑞阳公主坐在旁边做着针线。
梦娘问过好后,端详着那针线,说:“这是小肚兜?你绣着的荷花真有层次。你的手还是这么巧。”说罢她俯身去看小郡主,见小郡主睡得老老实实的,不由得抱怨道:“这没良心的,今天一到那我那就哭个不停,见了你就没闹腾了。”
瑞阳公主手上动作不停,脸上洋溢着母爱,回道:“怎么,后悔啦?”她看似随意问着,手上针脚却顿了顿,面上不由得泄露了些紧张。
梦娘看得分明,暗骂自己怎么说话不小心:“才不呢,有一个就够我受的了。”她顺势把魏康裕拉过来,笑着说:“喏,把我家小子拉过来见见你。”
魏康裕十分乖巧地喊:“姨母好。”
瑞阳公主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就不再与他说话,好像没看到他似得。魏康裕已被梦娘打过招呼,没有多想,自然而然地来到婴儿床前看妹妹,只是偶尔会觉得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他,但他转头过去,就只看见公主和梦娘在讨论针线,两人都在背对着他。
景言站在y-in影处,感觉着要平和许多的公主气息,心里才没有那么介怀。见魏康裕朝他招手,快步走过去,注视着小郡主。
他才看了两眼,就失去了兴趣。睡着的小郡主,和睡着的魏康裕小时候并没有任何区别。小郡主虽然只是个婴儿,眉眼相貌都很浅淡,可是看看魏康裕,再看看这个小的,就能确实辨识出来他们之间的共有联系。
真是奇妙,景言想,人类的血缘关系是不能更改的,可是亲属关系却能更改。他回头看看压低声音交谈的梦娘和瑞阳公主,再看看长得很像的魏康裕和小郡主,想这四个人竟然凑成了一家人。对了,还有被他忘记的武伯侯,这是五个人。
他们凑成的关键,还在于这个沉睡中的小小婴孩。景言这样想着,伸出手来戳了戳小郡主。魏康裕小的时候,他经常这样戳过他,现在这个动作可以说是不假思索,十分熟练的——小孩子睡起来固然不扰人,可最可爱的时候还是醒着的时候。
小郡主睡着挺熟的,可再熟也扛不住景言的戳弄。景言本来就没有数,戳的时候没轻没重的,没戳两下,小郡主就醒了,这可是疼醒的,登时就大哭起来。
几乎是小郡主的哭声刚起,屋里的两个女人就同时站起来了,差点没头碰着头,彼此又是一愣,紧接着笑了起来。瑞阳公主见梦娘又不动了,就来到小床边,看到小郡主额头上有一块红印,再看看作忏悔状,一脸内疚和害怕的魏康裕,不由得笑了笑。
魏康裕长得那么好看,这个年纪又是可爱的时候,此时s-hi漉漉的双眼望着瑞阳公主,顿时触动了她柔软的心,忍不住伸出手来摸了摸魏康裕毛茸茸的小发髻,柔声道:“妹妹还小呢,你要轻点。”
魏康裕动用了他所有能使梦娘无奈屈服的撒娇的技巧,说:“姨母,我一定注意。我还能再和她玩吗?”
小郡主已经停止了哭闹,小脸上满是好奇,注视着魏康裕,小手在虚空中一抓一抓的,好像在抓什么东西。瑞阳公主见那块红印也很浅,安慰了魏康裕几句,让他多加注意后就坐回去和梦娘继续说闲话。她也真放心,仍然是背对着婴儿床的。
梦娘却知道,公主只是还不能毫无挂怀地面对这么大的男孩。
小郡主的小手仍然在虚空中抓啊抓的,景言见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试着伸出手放到小郡主的手上方,果然小郡主合拢手掌,从那小小的、脆弱的手中传来一股微不足道的握力。
魏康裕吃惊极了,妹妹竟然也能看到景言?难道他不是特殊的,唯一能看到景言的存在吗?他的心中五味杂陈,哪怕妹妹咯咯笑了起来,也没有让他转移注意力。
他再偏头看景言,见他并不吃惊,又回想起自己第一次主动和景言搭话的场景,好吧,后者太过遥远,实在记不清楚,只记得他很小的时候就试图拉着景言的手不放了。他想了想自己和妹妹的共同点,他们都是婴儿时期见到了景言,都看到了景言,所以只有孩子才能看到他么?景言是专门守护孩子的精怪么?哈,这个想法可真有意思,景言才不会是为孩子而生的呢,他对孩子可没有耐心。
看,景言已经挣脱了妹妹的手,任妹妹皱起了淡淡的,几乎看不到的眉,几乎都要再次哭出声来了,也不见他有半分怜爱。
第二十章
才和小郡主玩了一会“我抓你手”的游戏,景言就不想玩了,强行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而打量起这间屋子。小郡主看着就要哭了,却憋着哭声,脸皱成一团,只有泪珠儿从眼角滑过,很快就消失在她的小枕头上。
魏康裕说不出来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
此刻小郡主的模样,和他昔日里是多么的相像!为什么小孩子都喜欢景言,也没见他表现地多爱孩子,难道是气质问题么?难道景言是专门出现蛊惑小孩子,来掌控他们的情绪吗!可那些情绪要来何用!
魏康裕想不明白,可就算这个时候,他瞥瞥景言的侧脸,难过地发现他一点儿都不生景言的气,只是胸中有一股又酸又胀的气,弄得他不舒服。
小郡主到底哭了出来。魏康裕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他对看过来的瑞阳公主说:“姨母,小郡主又哭了,是不是不喜欢我?我不要呆在这里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难看,声音又失落,梦娘只以为他是伤心小郡主老是因为他哭,抢在公主面前安慰他:“小孩子知道个什么,他们就是没事就要哭一场的,你姨母抱着哄哄就好了。你想走的话,就先走吧,下午还要练武呢,不要耽误了时辰。”
哪怕小孩子没事就要哭哭呢,可小郡主不管因为什么哭的时候,公主都要心疼一阵的。她知道这次不该魏康裕的事,可心中有些恼他,就没挽留,由着魏康裕一脸伤心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