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秘密魏康裕对谁都瞒着,对,不管是谁。
可梦娘不知道啊。既然儿子已经十四了,不少这么大的都已经结婚了,没结婚的,也多半订婚了。魏康裕这样的,在京城已经算是大龄未婚男青年了,梦娘自然着急起来。
……
武伯侯府花园。
已经是少年模样的魏康裕坐在湖边。他身体颀长又健壮,又带着少年人尚未长成的青涩,多年卓有成效的习武让他周身充满着力量。他脸庞英俊极了,只是这种英俊带着些邪气,桀骜不驯,不自觉上挑的眼角看着就不正派,略带y-in郁,让人只敢远观,却不敢搭讪。
他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湖水,突然,湖中间跃出来一条身影,一丝不挂,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却毫不羞愧,悠然走到湖边,不顾身上还沾着的水珠,正要低头捡起地上的衣服,一只手却抢先拿着衣服递给了他,手主人的眼睛正遮遮掩掩又贪婪地扫视这具躯体——这真是一具完美的躯体,挑不出一点错来,说不出一点还能更好的地方,处处完美,光看着,魏康裕就想跪到他脚前,瑟瑟发抖,屈服在这非人所能拥有的躯体前。
在这躯体前,魏康裕被震慑地连一丝亵渎的念头都不敢升起。他只敢在夜里替代上对象,去幻想那小册子上的内容。
从这人从湖中浮起时,魏康裕脸上就变了一副模样,又乖巧又温顺,分明是无害的小动物,哪有先前的那种尖锐的y-in郁气质。
景言身上s-hi漉漉的,再穿上衣服也不觉得难受,反而觉得衣服被黏在身上的触感十分有趣。他穿的并不是哑奴给做的粗糙衣服,而是魏康裕送的一身月白色的长衫,质感轻柔,如手抚肤。
景言已经习惯了接受魏康裕送的东西。最一开始是现在都仍喜欢吃的牛n_ai干,然后是点心,玩具,衣服,慢慢的包括了他周身所需的所有东西。景言接受这些东西并不心虚,也不会想要这如何回报,他的态度理所当然,安然接收着魏康裕对他的照顾。
魏康裕深深明白,景言并没有常人所有的道德感,不说本质不同,景言也没有接受过这样的教育。魏康裕猜测,景言唯一能和外界接触,就是从他这里。他没少为这点打坏主意。
常常在某个时刻,魏康裕觉得,景言和几年前并没有任何变化。他的身躯在成长,内心却没有太多改变。是啊,对景言来说,世上之事于他无关,在这府中他悠然自得,身边唯一在变化的,也只是魏康裕自己。
所以有时候,魏康裕觉得,景言挺自私的。他是不变的,自然凸显出那些变的,是多么的奇怪。
平时大大咧咧,早就是横行京城街头一大恶少的魏康裕,也只有在面对景言时才会有这种细腻的心思。这种心思也从来没有被景言察觉到,不过魏康裕知道,这不仅是因为他遮掩的好,主要是景言察觉到了也不在乎,并不会去细想。
因此,有时候作为内我忍耐的奖赏,魏康裕会让自己的行为更放纵些,比如现在。
当景言坐下时,魏康裕就又朝他的方向坐了一些,提着一颗心,说起早就想好的闲话。
“最近母亲总嫌弃我不惹人喜欢,还说起她儿时和父亲青梅竹马的故事,问我怎么没有个玩得来的伴。景言,你也知道,这条街上不少和我年龄相仿的同一代,可是他们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让我和他们玩,我可忍受不了。”
魏康裕见景言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就顺着自己先前想好的套路往下说。
“母亲还说,我这个年纪该成家了。成家就是两个亲近的人一起生活,一个照顾另外一个,成家之后照顾会更方便。可我照顾你照顾习惯了,才不想去照顾别人。景言,我照顾你照顾的好吗?”
景言点点头。他觉得魏康裕可厉害了,可会照顾人,让他总过得特别舒服,再让他去过没有魏康裕的日子,可能就不习惯了呢。
“那,不如咱们成家吧?你也不想让我去照顾别人吧?”
魏康裕故作随意,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景言没有那些常识,可是他行事无所顾忌,捉摸不透,并不能让魏康裕随意cao纵。
景言摇摇头。他摇头的速度,和刚刚点头的速度是一样的。他想,哑奴虽然不太会照顾人,可也是在一起照顾他的,照顾的时间更长。如果真要成家的话,他应该和哑奴成家才对。
魏康裕没有太过失望。
“成家呢,是一个人成长中的必经过程,总要做的事情。你比我大,我都到了阶段了,你也到了。你可以考虑考虑我,说不定考虑考虑,就觉得我们特别合适呢!”
景言若有所思,他在想,哑奴怎么没有成家?肯定是魏康裕年纪太小,记错了事情。吃饭喝水睡觉是必须的,成家应到不是。他固然喜欢被魏康裕照顾,可没了魏康裕,也能过下去。
因为景言抱着这样的想法,魏康裕接下来的劝诱他就没仔细听。晚上回到小院里睡觉的时候,发现哑奴翻来覆去好久都没有睡着,不由得坐起来,戳了戳哑奴。
哑奴拿手指比划半天,还是颓然放下了手,抹掉脸上的表情,若无其事摇摇头,未免景言担心,用以前学的技巧,强迫自己睡着了。可哑奴睡着了也不安稳,他做了个梦,梦见景言生病了,特别特别的疼,想要告诉他怎么治疗,可是无论如何两人都无法沟通,最终,他眼睁睁地看着景言死掉了。
第二十二章
景言很疼。
他在向我求救,只要他能告诉我怎么治疗,我就能救他。
即使是在梦中,哑奴的梦中也是无声的。十六年无法发声,生活在无人声的小院中,他早就忘记言语是什么东西了。
哪怕他还能说话的时候,主人也不需要他说话。口腔喉咙唯一的作用,除了应诺外,会藏毒药就好了。作为底层的暗卫,哑奴并没有太聪明的头脑,他不需要善于沟通,只需要服从。他的内心世界简单的可怕,却连感伤的情绪都没有。
他的梦也少有。暗卫独有的睡眠技巧分为两种,一种是在安全的地方迅速陷入深度睡眠,恢复体力,另外一种是常用的,始终能察觉到外界动静的浅层睡眠。安全的地方少得可怜,哪怕是暗卫自己的休息室也未必安全,哑奴最熟悉的,这些年来在无人打扰的小院里睡眠中一直使用的,还是浅层睡眠技巧。
浅层睡眠是没有梦的,在这种睡眠中,头脑似醒非醒,始终保持警惕。他这次没有睡着,被景言发现后,便转而进入都生疏了的深度睡眠中,可这种深度睡眠,不应该有梦的。
梦对于哑奴是生疏的,这种想法传达到梦中,就是哑奴在梦中都是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可这次,他梦到了景言,甚至模模糊糊知道自己在梦里。梦中的他知道,他需要和景言交流,可是没有用,只有景言徒劳的挣扎,和他无能为力的模样。
哑奴惊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满是懊悔和内疚。他不是为梦中将死的景言懊悔和内疚,那是梦,哑奴并不会把梦当真。他担心的是躺在他身边,即使已经是少年了,还依赖于他陪伴的景言。
他觉得自己真傻。一个哑巴要怎么才能把人教好?难道因为一直以来眼神交流都没有会错意,所以就不在乎了么?他甚至从来没有觉得景言不说话有什么不对。他这几天本就觉得胆战心惊,总是担心什么,结果这个梦揭示了一切。
是啊!景言从小就和他在一起,可不会说话,不会写字,连手势交流都没有学过。如果景言真遇到了梦中的事,或者有其他必须要表达出来的话,那时候该怎么样,别人又能和他眼神交流吗?
现在哑奴却不知道该如何补救了。他无法说话,大字也不识得几个,读写本来就不是他这种人配会的,至于手势,哑巴的手势,从来不去考虑这些的正常人又能理解出什么?甚至,哑奴怀疑景言能不能听懂他人说话。他知道景言经常出去溜着玩,但并不与其他人碰面。那些人说话,景言肯定听都不去听的。
景言肯定不能一辈子被困在这里,连他都不如,哑奴想。其实,他最近看着景言大了,侯府又一直没有说怎么处置景言,正想看如何能带着景言逃出去。逃出去后他可以卖力气吃饭,他功夫还在,又修身养x_ing十多年,年轻时留下的暗伤有充足的养伤空间,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不会过早衰老。两个哑巴不是不能活,但是总要受委屈的,哑奴怎么能舍得景言被人笑话?
现在学应该不晚,景言在哑奴心中还是个孩子,孩子学东西总是快点。可是,怎么学呢?他们都没法和外界接触。这几天哑奴正是担心这个,才会夜有所梦。
惊出一身冷汗后,哑奴突然想起侯府的小主人,魏康裕。借着夜色,哑奴瞥了一眼那叠着的整齐的月白色长衫,想不知不觉景言和魏康裕玩了很长时间了,魏康裕看样子一直保守着秘密,且一直给景言送东西,现在这小院里几乎到处都是他送的东西,也正是他送的这些东西,才让哑奴意识到自己手到底有多笨,自己有多亏待景言。哑奴并不知道外界给魏康裕的蛮狠霸道的评断,他自己也不敢离小院太远,因此从来没有见过魏康裕。他觉得魏康裕应该是很好的人,和景言一样,身份高贵,x_ing情温和,所以两个人才能玩在一起。
可如果魏康裕真是很好的人,是他像送东西那样表现出来的周到人,为什么不教景言说话?虽然这样的责问很没有道理,可哑奴还是忍不住暗中埋怨魏康裕——如果你真对景言好,你该教他才对,不管教点什么,总是好的。景言是藏不住心事的人,如果他学到了什么,一定会在哑奴面前展示一番的。
哑奴也知道景言有非凡之处,景言从来没有掩饰过这些。但是哑奴也知道,景言确确实实是瑞阳公主生的,他是和自己一样的人类,是从虽然不会哭,可也闹腾个不停的婴儿时期长大的,是任何一个成长时期,都在哑奴眼皮底下进行的,因此,他仍然会为景言能否融入正常的人类社会而感到担忧。
想了想,他觉得还是得把这件事托付给魏康裕。只是,如何和他见面,和他取得共识,亦是一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