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伯侯欣慰地看着魏康裕。来Cao原上一段时间了,魏康裕的改变也很大。原来白净的面容,现在风吹日晒变得轮廓鲜明,没有了白面小生的模样;因为在这里整日吃牛羊r_ou_,喝牛n_ai,肌r_ou_增多,身体愈加硬朗结实起来;那眼神也被辽阔的Cao原洗练得更加坚定;个子又往上蹿了一截,已经同他父亲一般高了。
他和那时鲜衣怒马的少年人相比,完全是两个人了。
武伯侯欣赏完自己的儿子,沉吟一会,才回答这个问题:“仍未。”
魏康裕用了然的目光回应了他的父亲,也不再追问,重新拿起枪,继续cao练起来。
今日Cao原上也无事发生。如果不练武,魏康裕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如果不是魏康裕顾及到他身子骨还不如成年人壮实,阻止他练习太久,魏康裕能从早练到晚。
魏康裕挥舞长枪的时候,神色认真而严肃,呼啸的枪声显示这架势并不只是好看,那凝结的战意都溢了出来。武伯侯又旁观了一会,再一次发现单从招式上看,并没有什么可以指点的,剩下的只能等时间打磨,便转身离开了。
他离开后,魏康裕仍然没有停止动作,但是在他凛然的气势下,却是早就飞走的心神。一心二用对他而言从来不是难事,在激烈的运动下,他的大脑能够运转得更快。
本该上个月到的军饷现在仍然没有来,而上一次的军饷发放,却比惯例少了二成。在之前,这边疆的镇边军,还从来没有军饷迟到和军饷被可克扣的事情发生。谁敢克扣或者拖延镇边军的军饷呢?武伯侯既是有爵位的侯爷,也是镇边大将军,深受皇帝信任,在朝中素有威望,可偏偏,在武伯侯仓促间携子回边关后,这样的事情却发生了。
这是一个十分明显的讯号。在皇帝老态愈显,太子能力平庸的时候,武伯侯失宠了。
魏康裕能猜得到这其中的风云变幻。在这之前,家中对他的培养路线可不是如此,原本是想让他在禁卫军中磨练两年,待他成年后再前往边关,那时候他年纪正好,能力更加成熟,能压住实力至上的军队老油子。只是这条规划的路线还没起个头呢,就已经破灭了。
局势越发紧张,可武伯侯从来不肯向魏康裕透露一二,只着手培养他的统率领导能力,教他如何行军打仗,教他如何把兵书上的内容运用到实际,却不肯告诉他朝廷上皇帝对镇边军的压制。魏康裕对此只是嗤之一笑,年轻而野心勃勃的身体里,藏着一颗对保守又无味忠诚父亲嘲笑的心。
儿子的第一位英雄都是父亲,可在魏康裕的童年中,武伯侯从来是缺席的,梦娘也很少对魏康裕谈起父亲的英雄事迹,景言的存在又占据了他的大部分心神。他确实承认自己的父亲很强。但是这种承认下隐藏着却是不服输,而不是仰慕和敬佩。他觉得,朝堂对魏家的针对已经明朗朗地摆着了,父亲又何必在他面前粉饰太平,说些什么朝堂财政出问题的假话呢?
他并不能理解父亲羞于提起的话,似乎失宠于皇帝,只能证明本身的不堪。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还存有一份理想主义情怀,虽然已经做好了一切打算,却仍然不愿意把儿子牵扯其中。
魏康裕不知道那些。他只知道,除了刚来时还收到梦娘的信后,之后再无通信,他还知道,侯府里豢养的日行千里的奇兽,不再两地赶路。他心里有一种沉甸甸的忧虑,对武伯侯府,对自己。但是在这份忧虑下,他还有一种必须要隐藏地亢奋感,他必须要遮掩住自己的情绪,才不会大喊——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他想做这光鲜亮丽的徽朝的灾祸,从而保护景言。若是局势平定,那不等他闯出什么风浪,武伯侯就能先大义灭亲。可是如今……他甚至不需要刻意说服父亲,就已经知道,同样注重家庭的父亲,就会成为他身后的助力。
……
景言心疼地看着自己的玩偶。那些Cao编的安安静静在室内呆着,并没有损伤,可这在夜里度过一整晚,又被s-hi气弄的皱皱巴巴的棉花布偶就不好看了,本来就是有些劣质的布料,根本经不住这来回的折腾,脱色、脱线、发皱,就算苏钦再怎么厉害,也没什么用了,而因为景言的疏忽,没有及时把它们拿到室内,昨天苏钦的努力,白费了一半。
这次苏钦还要给他整理,景言就拒绝了。
没有必要了,这些东西再怎么弄,也不能完好无初了,也不值得他再煞费苦心地恢复原样。说到底,它们身上并没有承载特殊的意义,本来只是打算卖掉它们赚钱而已,这些坏了,再做新的就好了。景言在心里算了算自己的钱,呃,可以说是刚开始算就尴尬的停了。
他哪里有什么存款啊!最近都是跟着苏钦蹭吃蹭喝,一分钱都不需要,结果现在连买材料的钱都没有了。他再看看装着Cao编的小篮子,那些小动物被编制得栩栩如生,好,把它们卖掉吧。
景言刚把篮子提到自己面前,苏钦就十分贴心地说:“那我们就重做吧,我弄来了一些材料,你要不要看看?”
景言眼睛一亮,苏钦又发了会呆,还好,这次他没结巴。他走到门口去把材料拿过来,原来这些材料是他早就准备好了的。材料并不多,苏钦还怕景言累着,只准备了一个大箱子的。因为考虑到那些玩偶的大小,所以苏钦准备的材料都是剪裁过的布料,这些布料都是从他库里拿出来的,均是贡品级别,用来做玩偶可是大材小用,可没办法,谁让苏钦只想讨好景言呢,这些布料的价格,还真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除了布料,还有密度不同的棉花,此外苏钦还带了一个很完备的工具包,剪刀小刀及针等工具都金光闪闪,还镶嵌着各色宝石,每一把都十足的精美,分明是艺术品,这是一个贵妇把玩多于实用的工具裁剪包,也是苏钦搜罗来的,他觉得只有这样的,才能配得上景言。
景言虽然觉得工具包太过花哨,不过也没有可挑拣的余地,苏钦能记得把这些带来已经很好了。他带着这些材料进了房间,坐在塌上,先打开布料细看。他不知道这些布料背后都有什么样的产地和工艺,可这些布料摸起来就非同凡品,或者丝滑,或者柔顺,或者摸上去仿若无物,让他顿时失去对先前做好玩偶损坏的最后一点遗憾;棉花也有许多种,颜色很洁白,没有棉籽,密度大的捏着很紧实有弹x_ing,密度小的十分蓬松,景言忍不住把脸埋进去蹭了蹭,好软,好舒服,像是蹭到了云朵上。这些感觉好舒服,景言想起来,他在这里盖得被子,就给他这样的感觉,大概是同一种棉花吧。
景言从棉花里抬起头来,长长细细的睫毛上挂上了一丝棉丝。这上等的棉花已经被处理过,紧实地浑然一体,不该轻易地被挂起才是,可景言的睫毛实在是太长太翘了,他把头埋在棉花里的时候还睁开眼睛眨了几次,于是就挂上了一丝。这一丝棉丝十分细小微弱,不仔细看就会被忽略,连景言自己都没有察觉,可苏钦注视过来的目光,虽然并不赤.裸.裸,可那只是一种伪饰,一旦当他的视线里出现景言,他就无法把自己的眼睛从景言身上转移开。
再者,苏钦之前就一直好奇景言的脸,现在终于能看到了,景言的脸还是超乎寻常的俊美,他更难把自己的眼神从景言脸上移开了。
此刻,景言眼睫毛上挂着的棉丝,也脱离不开苏钦的注目。他突然窃喜地暗笑一声,面上表情却纹丝不动,还放柔了声音说:“不要动,你脸上有东西。”
苏钦站起来,朝景言弯下腰来。景言见那手朝自己的眼睛伸来,有些疑惑,脑袋不闪不避,更没有因为越来越近的手而反s_h_è x_ing的闭上眼睛。
苏钦的手在不易察觉的发抖。不止他的手更近了,他自己也离景言越来越近。越是近,苏钦越是忍不住感慨,怎么能有这么精致,哪怕放大都毫无瑕疵的脸呢?无论哪个角度,都是精雕细琢,又毫无匠气,有股仙气,而大睁的眼,也是亮得让他心头发颤,无法自已。或许是角度问题,苏钦总觉得景言的眼睛s-hi漉漉地发亮,那瞳孔漆黑,幽深极了,却又倒映着他的影子,影子那么大,占据了景言的眼睛,于是眼睛的主人,好像含着对他全身心的信赖。
作者有话要说: 听到你们的呼声,急忙把受拉出来溜溜。不是你们说,我都把他忘了。
ps:终于试供暖了,也发了取暖费,挺高兴的,这章发十个小包~
第五十二章
一缕棉丝被苏钦从景言的睫毛上取下来。
苏钦的手那么轻, 他在景言面前,连呼吸都停了,全靠习武之人的内功憋着,等那缕轻若无物的棉丝被取下来后, 苏钦含着的那口气才被他缓缓吐出。
那温热的气流打到景言脸上, 让景言不自在地往后侧了侧头。这种动作完全是应激x_ing的,可景言却看到苏钦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他想起自己做的这个动作, 才明白苏钦是误会了,他并不是暗示苏钦有口臭, 相反,他只闻到苏钦身上淡淡暖暖的檀香,像是冬日里的暖阳。
景言为了表明自己并不是嫌弃的意思, 就靠近苏钦一些,从苏钦的手上接过那缕棉丝。那是很小很短的一截白色绒毛,轻的好像一吹就会消失。景言把他放在手心上, 鼓起腮来对着它吹了一下,哪怕以他的眼力, 也看不见那棉丝飘到了哪里去。他倒是被引得想起了蒲公英, 再过些日子, 漫山遍野的蒲公英就会浩浩荡荡地开放、飞舞了。
苏钦的脸又变了颜色, 这次是变红了。景言并不知道自己吹起棉丝时嘟着的嘴唇和从那形状优美、色泽艳丽微张的嘴唇中飘来的气流给苏钦带来多大的冲击,他不再关注苏钦怎么玩起了变脸的把戏,开始翻检布料。一块块布料从他左右手轮流交换、抚摸,在他心中也出现一个个成形的玩偶形状。他最擅长的是做兔子, 毕竟在离开京城的时候吃过那么多又肥又大的野兔,对兔子的结构熟的不能再熟,也没有多加思考,就拿起来一块沙白色的布,一只手持着镶嵌着珠宝的剪刀剪下。
别看这把剪刀花里胡哨,好像只中看不中用似得,它的刀刃十分锋利,也有给闺房中的少女、妇人防身或危急关头自尽用的意思,而且它用起来无需用劲,只需要手轻轻移动,就能轻易地把布料一分为二。景言没有画图,图纸自然在脑海中,于是一剪成形,毫无停顿,再稍作剪裁、缝合,塞入棉花后,一只肥胖可爱的兔子就出来了。苏钦给的材料包里也有一些珠宝、纽扣,景言拿起两颗黑曜石当做兔子的眼睛,这下,兔子变得活灵活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