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闲就守在门外,见薛适出来,便紧张地上前询问。
“什么结果?”
“我先上个厕所……”
薛适将病历本交给对方,快步冲进了大厅一侧的卫生间。
隔间内,半蹲的薛适捂着额头,任后身排解着刚刚压抑的那许多痛感,脑中亦在思量,如何跟莫闲开口讲明。
走出卫生间,那排排空旷的座位,薛适见莫闲孤零零地坐在当间,瞬时,心头便笼上了浓重的愧疚与不安。
“医生怎么说的?”莫闲扭过头,关切问道。
薛适在对方身边坐下,细声答道:
“尖锐湿疣……”
莫闲瞪大双眼,表情瞬时僵硬。薛适见对方这般反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沉默几秒,莫闲捂着胸口,双眉紧皱,不停地摇头。薛适惊恐地问道:“怎么了?很严重吗?”
莫闲费力启齿:“尖锐湿疣……怎么能是尖锐湿疣呢?对常人来讲,或许算是好治的,
在患处抹些药就行了……但对同志来讲,这病是很麻烦的呀。网上有很多病例的,说刚开始长在直肠口,抹药治疗,但直肠深处
无法抹药……有些同志,直肠里都长满了湿疣,治也没法治,只能用激光打。可是打也打不干净,只能每隔三个月定期去医院…
…这人就废了呀!你怎么能得这个病呢!”
薛适听着,脸上越发惨白,只觉头晕要吐,后身刺痒得就像火烧一般。
“这病也是有潜伏期的,两三个月吧……”莫闲抬起头,狠狠地盯着薛适,逼问道:“在我之前,你跟陌生人接触过吗?”
“就是那个小学老师啊。”薛适无辜地回。
“只有他?”莫闲瞪圆双眼,反问道。
薛适无法撒谎,只得羞愧地答:“还有……三四个吧……”
“天啊……”莫闲长叹一声,两手捏着病历本,无所适从。
“医生说……”薛适忍着眼泪,低声道:“让我去佑安医院的性病部……”
“走吧……”莫闲摇晃着站起来,慢慢转身,也不顾薛适,便兀自迈开了脚步……
出租车上,莫闲坐在前方,交代了地址,一路上,再无他话。
到了佑安医院,两人寻摸一圈,也没找到所谓的性病部。莫闲问过分诊台的接待护士,之后,他才领着薛适,重又走出了佑安医
院的大门。
出大门向北走,视线越过一片杂乱的小树林,只见一栋细长的单层平房,卑微地躲在大院旁边。
行至其正面,矗立在平房顶端的斗大红字,将薛适震慑得魂飞魄散。
北京市性病艾滋病防治中心
两人站在铁栅门门口,都停下了脚步。前方,只见一对男女从平房的玻璃门中走出,那女子颇有丰韵,表情却十分凄苦,她不断
抽泣,披肩长发散乱飘着,步伐都踉踉跄跄的。她身旁的男子,搀扶着,不断安慰。那两人一步一步,从薛适和莫闲身边缓缓走
过,却将浓郁的哀伤全传了来。
莫闲深吸一口气,单手搂住薛适的肩膀,走进了那扇令人畏惧的玻璃门。
狭长的走廊内,只有鲜少几位病人,却都愁眉不展,极力回避着他人的视线。
挂号与收费窗口同在一起,里面的小护士,从头到脚全副武装,仿佛接过的任何东西,都携带着致命病毒一般。
挂号后,两人没怎么等,直接进了男一诊室。敞亮的窗户,两张对接的木制办公桌,以及桌上的那些文具用品,看着倒颇像是某
些国家企业的科员办公室。
大夫坐在桌后,微笑地看着二人,模样十分和蔼。他是性病科的主治医生,姓柳,名杨。
薛适坐在了大夫身旁,莫闲则忐忑地坐在了角落。
“小伙子,有什么症状?”柳杨接过病历本,边看边问。
薛适勉强说道:“刚去了趟别的医院,那里的大夫说,我得了……尖锐湿疣。”
柳杨直接回道:“哦,那脱下裤子来,给我看看吧。”
薛适照做。柳杨亦带上胶皮手套,却比方才那医生轻柔多了。远处的莫闲也跟着探头,他定是看不清的,然而那张写满担忧的脸
,又令薛适徒增了许多愧疚。
柳杨从桌上取过一瓶试剂,用棉签蘸过,涂在了薛适的身后。刺痒感从肛周传遍全身,薛适浑身颤抖,又不能挠,只得龇着牙,
反复吸着凉气。
罢了,柳杨摘下手套,沉稳地下结论道:“你这个,的确是尖锐湿疣,必须加紧治疗。”
莫闲赶忙问道:“大夫,他直肠里面有吗?”
“还不确定。”柳杨看着莫闲,回说:“先把外面的这根治好,日后再用工具,查查直肠内壁有没有。”
薛适坐在大夫身边,一语不发。柳杨劝慰道:“你的心理负担不要太重,网上所说的那些症状,也不要太在意。这次,先涂药治
疗,再给你开一些提高免疫力的冲剂,要按时喝。这个病,复发率,保守地说……在百分之六十左右,跟你心理状态也有很大关
系。别太在意,别太放在心上……”
柳杨富有磁性的声调,缓慢而又轻柔。当时的薛适却完全听不进,只觉得这种事不关己的安慰话语,很难让人提起精神来。
柳杨看着莫闲,试探性地问道:“你是他男朋友吧?”
莫闲无力地点点头。
柳杨继续嘱咐:“你也要注意,近段时间你们俩就不要有性生活了……时刻观察身体的变化,有什么问题赶紧来找我。市面上有
卖一种软膏的,效果还不错,但我们这里没有卖的。你按我的治疗方案走,回家后,再去药店买那个软膏,坚持涂,复发率会明
显减低的。”
二人接过药单,走出了诊室。划价后,发现药价颇贵,现金不够,莫闲便兀自出门,寻摸提款机去了。
路旁,莫闲见薛适跟了上来,便自言自语般地问:“你说你,乱找男人,图个什么呀……”
薛适无奈苦笑,想说这问题,自己都问自己好几年了,也不曾理出个头绪来。始终都没有结果,却始终都停不下犯错的脚步。蓦
地,他就想起了武叔每次泄欲完后甩过的红票子。这病,若一次治不好,那倒贴进去的治疗费,还不知要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