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高城指着他说不出话来,他想说,你暧昧你!你俗气你!可想到和这人不熟这么说似乎不合适。
“高城,我叫袁朗!”袁朗坚持着伸出右手。
高城看看袁朗郑重的表情,瞪着那只手眉头皱得死紧,半晌放弃地长吐口气,先是低咒一声,“靠!”而后敷衍地碰了下,一脸不情愿道,“高城!”
袁朗失笑,这人眼睛里分明还写着‘别以为老子忘了七连的旧怨’。
正文 第八章
屋里很安静,两人都不说话,袁朗就坐那,背靠在床头,静静看着高城,硬朗俊挺的五官呈现出却极为柔软的神色。
高城被看得真发毛,暗里嘀咕着,咋这样老盯着我呢,他皱起眉头,忽视那让他不自在的视线,眼睛向下溜了溜,勉强找了个话题道,“那那什么,你那伤、那伤没事吧?”
袁朗惊醒似得眨眨眼,摸摸腹部,唇边笑意加深,“唔,不打紧。”
靠,死老A脸都白成那样,还死撑!高城盯了他一会,眉头拧了起来,“咋地,嫌咱们702的医院没老A的水准高?!”
袁朗苦笑,“高城。”他的声音三分无奈三分委屈三分落寞,倒让高城觉得有些理亏,好象自己无理取闹似得。
……好吧,他得承认自己是有点无理取闹。不过,咱这这这也是为他好是吧,找到理论依据的高城又理直气壮起来。
“没没没这意思,你干啥玩意儿硬撑着在这,这副鬼样子呈什么英雄,真难看!”
袁朗怔了片刻,突然灿然一笑,黯沉的黑眸瞬间波光闪动,眯起眼角划出魅惑的痕迹,“高城,你在关心我吗?”深不见底的眼眸看着眼前的人如被针扎般跳将起来。
“关关关心你个鬼!我我我只不想让人说我见死不救!!!”
“是吗?真让人失望,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了呢。”
“谁谁谁跟你是朋友,朋友?!我我有病了我!”高城没好气地翻白眼,死老A真是厚脸皮,他悻悻然一句话甩了回去,等了一会,却听到回话,不禁回头去望,却正对上一双深沉似海的眼睛,那双眼睛是辽阔的海洋,似乎能包揽万物,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高城……”
黯淡的声音,受伤的表情,顿时让高城感觉自己像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不由开始反醒自己是不是话说得太伤人了。老实说,这死老A也是奉命行事,七连的事怪到他头上本来就是自己小心眼。
这样一想,罪恶感更是如泛滥的潮水,压也压不住,他抓抓脑袋,也想不起该说什么缓解,只好补救般地加了一句,“那那什么,我我我送你去医院。”
袁朗定定凝望眼前的人,高城被他看的别扭万分,他此时本来就觉得自己错了,刚才又出口伤了人,便是再难受也得忍着。
袁朗自知此人面皮薄,倒也没说什么,轻轻一笑便揭过不提,反而让高城心下更觉歉然,心想这死老A人还可以,至少心胸宽广,度量大。
要是A大队三中队的南瓜们知道有人这样评价他们队长,只怕要笑破肚皮。
702团的医院在营区东北,离七连不远,刚进门便听到有人喊,“小七。”一位三十多岁的医生快步向高城迎了过来,口里机关枪似得急吼吼道,“你怎么来了?受伤了?伤哪了?快,我看看。”说着就要掀高城衣服。
高城手忙脚乱地躲开他,“慢慢慢着,李哥,不是我,不是我!”
那医生松口气,推了推眼镜,道,“吓死我了,没事就好,不然你哥非生撕了我。”
“切,别理他!” 高城貌似很无奈地翻翻白眼,指指袁朗道,“李哥,伤员在这,你帮着看看。”
袁朗上前一步,点头示意道,“袁朗,麻烦李医生了。”
“你好,请跟我来。”医生引着他们进了一处病房。
撩开衣服,揭下染血的纱布,半尺来长的伤口触目惊心,医生惊讶地看了袁朗一眼,“这是枪伤?!”
袁朗笑而不答。
医生也不再问,保密条令就是军医也得遵守。
高城在一旁也是沉默无语,对于A大队,他知道归知道,但亲眼所见感受又不同。铁与血的战场,那是他们的舞台,以生命为主题曲的舞台。那伤口,只要偏一点,死老A肚子上就是一大洞,绝对玩完。便是现在,也是狰狞恐怖的伤口,可这人却神情自若,行动自如,一点不受影响。
他突然觉得自己对袁朗的心结很可笑,难怪爸爸和王叔都不放心,我还是太幼稚了。生活在象牙塔一样的童话世界,没有经历过风雨,被保护的太好。只见到一片水,便以为是海洋。
真是年少轻狂的幸福时光,他为自己这几年的生活做了评价。
医生小心地拭去血迹,时不时观察袁朗的表情,对他刚才走着过来还面不改色极为不解,“袁中校,你可真够爷们儿,都象你这样我们医院的麻药就可以省了。”
高城听了不着痕迹地扫了袁朗一眼,心说,你还没看见这人在赛场上的搏命演出呢,还是直接把他解剖看看这家伙是什么材料造的怪胎吧。
医生边收拾边道,“伤成这样,得好好休养,你这都干什么了都?!幸好伤口还没裂开,算你运气好,否则还得重新缝合。”说完上好药包扎好,“注意不能再做剧烈动作,等下打支消炎针,不然伤口发炎有你受的,这地儿太危险,感染到内脏可就麻烦大了。”
“李哥!”听到这里,高城心里一突,不禁开口叫了医生一声。
医生抬头,望着高城安抚一笑,“别担心,小七,袁中校的伤还没到那程度。”
“谁谁谁担心了!”高城脸一扭,瞥了挑眉而笑的袁朗一眼,嘴硬地反驳。
医生好笑道,“还说不担心,一急就嗑巴。”
“我我我……”
“是是是,你没担心。”医生举手止住他的话,转头对袁朗笑道,“这小子就这么别扭,不过挺可爱的,是吧?”
“是很可爱。”袁朗由衷地同意。
“你你你滚蛋!”被逗弄的面红耳赤的某大猫终于发威了,冲人亮出利爪,“我毙了你!”
医生失笑,拦下暴怒的大猫,“好了,小七,袁中校是病人。”
袁朗只是笑,半眯的眼睛里柔光一片,“谢谢医生。”
“应该的,不用客气,你休息吧,对了,要不要找人照顾你?”
“不用这么麻烦,有高城在,他会照顾我的。”袁朗笑眯眯地拒绝。
医生惊讶地指着高城道,“小七?!这家伙不让人侍候就不错了,还指着他照顾你?!算了,我还是帮你找护士吧。”
袁朗一径盯着高城笑容似漫天花开,嗓音低低沉沉,很是柔和,“没关系,我相信高城,是吧,高城?”他问得轻描淡写,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其中隐藏了多少热切多少渴望。
高城被他笑得浑身汗毛直竖,才培养起来的对老A的一点敬意霎时飞到了九霄云外,个死老A,不就是一句话得罪你了吗,用得着这么快就讨回去啊。他撇撇嘴,不跟死老A计较,就当赔罪吧。
“得得得,李哥,就这么看不起我,行了,不就是照顾伤员吗?我知道怎么做,你快去忙你的去吧。”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厢情愿,医生也无可奈何,只得不放心地向高城嘱咐,“那,小七,你好好照顾袁中校,我等下再过来。你千万小心点,不会就找护士帮忙……”
“行行行,明白,李哥,再见。”高城推着医生送出门,回头就看到笑得跟大尾巴狼一样的袁朗,愣了下终于明白自己是送到狼嘴边了。不过高副营长向来光明磊落,敢作敢当,当下就给了得瑟的某人一个不屑地表情,“那啥,你需要什么吱一声啊?”他就奇怪了,这人明明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活蹦乱跳的精神百倍?!难道老A都是这种怪胎?!
“知道了,小七~~”袁朗笑眯眯地拉长了声音道。
“靠!”高城顿时如炸毛的猫般跳了起来,“不准叫我小七!”
“为什么?小七多好听啊。”
高城绝对不愿向人解释小七的含义,特别是向这个死老A,这对他而言是个秘密,跟702团的连长叫他老七不一样。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理由,终于恼羞成怒,“反正就是不准!”他霸道地命令,半弯腰逼近袁朗,琥珀色的眼珠子恶狠狠盯着他,大有你不改口就试试的威胁意味。
袁朗瞬间动弹不得,他被镇住了,被一双眼睛镇住了。
这双直视他的眼睛明净,温暖,生动。
明净得象山间的清泉,只需专注的凝视可以洗去心灵的尘埃;温暖得似春日的旭阳,一个注目便能让人感觉到和煦的醺然;生动得如春天的绿叶,有一种生命的脉动顺着那两道视线传递。
袁朗觉得自己就要被诱惑了。
移开视线!他命令着自己,可眼睛却象被是被牢牢粘住了一样,怎么也挣不出那双琥珀般明眸的笼罩。
藏在被子下的右手握成拳,袁朗勉力张开嘴道,“小七,我渴了。”声音沙哑的厉害,他知道那并不是因为干渴。
静了片刻,高城蓦地抬起身,皱眉,甩头,从牙齿缝里蹦出一句,“死老A,渴死你算了。”说是这么说,可手里却片刻不停地拿了杯子出去。
笔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良久,病房里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我该怎么办,高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