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投来的目光各种各样,不过两个字便可汇总,看戏。
龙椅下阶梯两侧有两只金调的狮子,冷凕渊一直没机会查证一下,这狮子到底是空心的还是实心的。
应该是宫廷的御用雕刻师,雕刻的栩栩如生。
地上铺的红色地毯,还刺着绣,不知道是一天换一张还是一个星期换一张,开销应该不少吧。
皇帝坐在上面看着冷凕渊平静的样子,几乎是用尽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冲下去将他抱入怀里告诉他别怕。
冷凕渊恍惚的想七想八,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
下了三道金牌都召不回皇甫将军,这无异于是叛变了。
此刻再用他唯一外孙的性命威胁他,若是依旧不回朝,那皇帝就有了可以昭告天下光明正大的理由夺回实权,又不会引起百姓的责骂动荡。
十年磨一剑,皇帝用自己的性命牵制了皇甫家这么多年,暗中不断的培养自己的势力,现在恐怕接替边境的将军都已经在路上了。
皇帝需要的是时间,要足够的时间培养能够防守边境的能力。
这样就再也不必因边境而被动于皇甫家了。
朝堂上一番争论后安静了下来,皇帝一道圣旨扔到了红色绣着精细花纹的地毯上。
冷凕渊看了一眼,三日后祠堂处死。
冷凕渊安静的接受了一切,安静的跟着押解犯人的侍卫走了。
由始至终一言不发,也未曾抬头看过皇帝一眼。
告示应该早已公布天下了,但这期间他并未被关押,也未受到任何行动的限制,算是皇帝对他仁慈了。
十九、宫廷动情
又回到了他的月凕殿,他还未曾进过这个世界的大牢,看来皇帝也不会让他见识了。
冷凕渊依旧像从前那般,睡觉吃饭,站在湖边发发呆,或是收集地上泛黄的梨花瓣。
唯一的不同大概是身边少了那个会瞪他的玲儿吧,一个人也挺舒服的。
看守的暗卫好像加强了,有时候打斗声大的他都能听见。
不过是谁他也无所谓了,他从不去关心这些。
床前有个人影晃动,冷凕渊等着那人自己撩开纱幔,对着来人微微一笑
“大叔”
皇帝的心被那笑扎的生疼,却不知该说什么。
冷凕渊看着即将大亮的天色,等到太阳升起时,他也就彻底解脱了。
“大叔好厉害,这么多人还能谁也不惊动的进来”
皇帝想对他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害怕吗?”
“怕什么?”
皇帝走近了一些,坐到他的床边“如果你拜我为师,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冷凕渊摇摇头,皇帝握紧了拳头“为什么?”
冷凕渊坐起来,抱着双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
“因为不能”
“为什么不能?你不相信我能够带你走?”
冷凕渊淡淡一笑“这是母后的希望,我怎么能在最后一刻放弃呢”
皇帝看着静默的接受了这一切的他,胸口的石头越来越重
“等死就是不放弃?”
“你有没有听过,轻于鸿毛重于泰山,一条命换一朝堂的平静,多好,你知道为什么所有的掌权者都是寂寞的吗?”
皇帝沉默了一下“因为……权利太大了,没有人敢靠近?”
冷凕渊笑着摇头“因为放不开,对权放不开,对生死放不开,所以疑心,猜忌,不敢相信任何人,皇甫家从来没有反过,他们只是希望能够守得天朝一世太平,但是战功越多皇上的信任就越少,人都是这样的,得到越多就越害怕失去,所以才会寂寞”
冷凕渊看着皇帝,眼眸晶亮“你说血缘是什么?血缘真的可以牵制住一个人的野心吗?不能,如果皇甫家有野心,区区一个七皇子又如何能牵制住呢,就像皇上下了决心除掉皇甫家,一个儿子的牺牲又有什么关系,你说血缘能有多重要”
冷凕渊食指来回在衣摆因刺绣而凸起的地方来回摸着。
皇帝心脏紧缩着,身体都有些发冷。
是啊,血缘如何能牵制住真正有野心的人呢?
如果不是有意放权,一个冷凕渊如何能牵制住皇甫雄。
因为放不开所以才寂寞吗,皇帝活了大半辈子居然还没有一个孩子看得通透
“未央”
冷凕渊抬起头伸出手将皇帝腰间的草编蝴蝶拿了过来“这个还没有完成,我收回来”
皇帝看着那草编的蝴蝶,那大概是冷凕渊第一次送给自己的东西了。
想到今后,皇帝微微一笑“好”
阳光射进窗户,洒在冷凕渊的身上,一片柔和安详。
侍卫对冷凕渊很恭敬,将他请到祠堂。
七品以上的官员静立两旁,冷凕渊安静的站在中间,听着太监宣读完那些废话,然后端了一杯酒给他。
冷凕渊拿起酒杯,毫不迟疑的喝下。
皇帝坐在上面看着,明知酒中没有毒,他还是疼的心猛的一揪。
冷凕渊面对生死的这种气魄,让不少人于心不忍。
这个皇子是无辜的,还未享受人生,却已尝遍了世间苦涩。
皇帝挥手“你们都退下吧,朕跟皇儿好好说说话”
想着也许是为了保全皇家颜面,怕死相太过难看,大臣也没有了朝堂上逼着皇帝处死皇子的咄咄逼人
更何况毒药已喝下,早已无力回天。
等大臣走远,皇帝连忙上前将冷凕渊抱住
“别怕渊儿,酒中无毒,只是迷药,你会昏睡一段时间,父皇在宫外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住处,渊儿,我知道你不喜欢宫中,皇子的身份对你而言是一把枷锁,渊儿原谅我事先没有告诉你这些,让你担惊受怕这么久”
冷凕渊微微一笑,将皇帝推开了些,从怀中拿出草编蝴蝶,下面多出了一个红色的中国结
“蝴蝶已经完成了,这个叫中国结,寓意平安吉祥”
皇帝瞳孔一缩,声音里隐隐透着微颤“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一次在宫里见到你的时候就猜到了”
冷凕渊将系着中国结的蝴蝶放在皇帝手中“愿平安健康伴君一生”
两人就这么站着,呼吸间时间似乎被重重的铁锁拉扯着一样,走的异常缓慢。
冷凕渊抬起头看着皇帝,浅笑道“我从未怨过恨过,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皇帝看着眼前的人,明明知道酒里只有迷药,可是心却越来越慌,越来越空。
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宫外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么悠然自得的伸着手接着雨水,再任其从手心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