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聚着张侬对张宪一片深情的手帕,随张俊下葬,哈哈哈
第185章 终章 燕云(15)
张秾报出丧讯,李光早有准备,立即以朝廷钦使的身份主持丧务,一面派信使飞报平江,一面让张宪充任护丧重任。这个护丧之任很不简单,一向由知书达理的子弟亲属担任,功勋卓著的官员去世后,则往往由朝廷指定。本来,这个位置应该待远在鄂州的张子盖前来,李光直接指派给张宪,是进一步强化了张宪在军中的地位,也间接宣示了朝廷并不认为张子盖是个合适的继任人选。那些原从将领,有敢怒而不敢言的,有心怀怨望的,更有嫌事闹得不够大的,但大部分还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安排。虽则如此,各种谣言却禁不住,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大江南北。
及至三r.ì大殓之期,朝廷的回复也到了,赐龙脑一百两、水银二百两并貂蝉笼巾朝服一袭为敛、且赐葬平江。于是张宪立即检点人马,从建康出发,披麻戴孝,赤足护送棺木南返……
………………
如果不算恼人的朝政与军务,岳飞行在养病这十几r.ì,过得非常之惬意。平r.ì里娇儿承欢膝下,贤妻随侍身旁,除了汤药饮食外,闲暇便与友邻吕相公谈古论今,好不优哉游哉。调养几天后,岳飞病势渐轻,遂将荒疏已久的七弦琴搬了出来,耐着x_ing子跟妻子学琴。只是他高兴了,难免有人就觉得拘束。岳吕两家既是比邻,岳云便乐得整天在吕府待着不回家了。
这天午饭后,李娃和岳飞做完例行的教学功课,岳飞在窗下看书,李娃伏在案上算账,偶尔抬起头的时候,目光撞在一处,便相对一笑,再各自埋头;岳云指挥者仆役们三三两两的在花园里忙碌叠石种树之事,最是安逸的一个午后。就听见一个声音从厅堂传了进来:“五哥,我来了。”说着,人已经走了进来。
“老四。”岳飞惊喜地起身迎接。张宪因为和他太熟,向来不用通传。再打量一眼张宪,见他未穿常服,只着一身素淡衣服,愈发得形容朗润。他显是在为张俊戴孝,但又考虑孝服拜见岳飞不便,所以特地换的打扮。
“五哥的身子可是大好了?我看今天气色不错。”张宪说着扶岳飞坐回到榻上,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再养养,可别跟目疾一样,做成病根。”
“早好得八九不离十了,再说,我哪有那样金贵了?战场上被刺了几枪不照样生龙活虎。”
李娃在一旁笑着亲自给张宪端上果品。毫无例外,都是些岳家传统的市井甜食。“你就专挑鹏举不爱听的说吧。也就是他现在管不着你,要不,你可要小心了。”
张宪东调半年,身心俱疲,久疏这样亲切的氛围,笑道:“哎,国夫人挑礼了。五哥,我哪句说的不对,你尽管罚我。”
李娃闻言侧头看看丈夫,岳飞一脸严肃:“老四,虽则现在你不在我麾下,且不论咱们两人的情谊,纵是作为挚友,你若有行差踏错之处,我也少不得诤言相劝的。”
李娃再忍不住轻笑一声:“怨不得人都说老四是你的爱将。”
三人正在互诉离情,岳云一手泥地蹿了出来:“张叔叔,你来了,你还敢上我家来呀,就不怕见到我那德高(张子盖)仁兄吗?德高兄可是好拳木奉,又擅相扑,被我爹□□得狠了,技击之术涨了一截。张叔叔可要小心了,你未必打得过他。”
张宪啐道:“祥祥,混说什么呢?”
“啊,怎么是混说。”岳云要拉张宪的手,被张宪闪身躲开了。
岳云大笑:“张叔叔,没关系的,我手上的泥早搓掉了。就是真弄脏了,我这里也有手帕子,替你掸尘。”
岳云话里带刺,张宪脸色不由变了变,跺脚笑骂。岳飞顺手抄起桌上镇尺,打到儿子肩头,“没大没小的,还不快给你张叔叔请安。”
岳云扭扭手腕,唱歌一样道个大喏:“给张叔叔请安。等张宣抚入土为安了,张叔叔就更安了。”
张宪皱皱眉头:“你小子到底听了些什么碎嘴说的闲话,夹枪带木奉的,让我也听听。”
“我也不好说,反正有人听了以后气得哭了一场。”
岳云依旧嬉皮笑脸地,岳飞脸色一沉。
“祥祥,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你先下去。”怒容是对儿子做的,心里其实并没有埋怨儿子的意思。如果说有所不满,也只是不满儿子太过乖觉。儿子借着几句玩笑话,把他不好直言的事情捅了出来,既让张宪有个准备,也给自己一个缓冲的余地。这种x_ing格在幕府中游刃有余,却有失古贤臣的忠厚本色。
“哥哥,”张宪劝道。“祥祥跳脱了些,但……”
岳飞径自打断道:“老四,你坐过来,我有一些事情要问你。”
张宪不敢再有异议,依先前在军中养成的习惯,立即坐到岳飞对面的椅子上,挺直腰板,一言不发地静等教训。
岳飞却又犹豫了。真不是他喜欢打听别人军中的秘事,只是关系到了张子盖,不能不有个j_iao代。所以,虽然相信张宪的人品,但还是要问个详情。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这个宣抚使与个大家庭的家长别无二致。今天大新妇和二新妇闹不和了,他得赶着去排解;明天家里又揭不开锅了,他就得即刻拿出体己来上街去买柴米,晚一会儿都会出大事。真是劳心劳力,睡觉都总恍惚,以为头上悬着一把利剑,督促他每天奋力再奋力。
张宪见五哥不言语,又等了等,直接道:“那些谣言都是没影的事情。我在江东的时候,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却不知道跟谁说好。现在总算是可以一吐肺腑了。”于是,一五一十地把张俊如何收买自己,如何收买不成又改为利诱傅选等人,如何图谋将自己逐出军中却反而劳累过度发病身亡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到惊心动魄的地方,忍不住泪光盈盈。“五哥,你对张子盖是结之以真心,纵然打了他也是按军法行事,至功至正。我这里却不然,纵是都统制之位,也必得谄事大将,否则便是心怀不轨。那位大的,自从知道侄儿被打之后,更是视我如眼中钉r_ou_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就是临死前,也唯心心念念于将我拉下马罢了。那块手帕,直教我越想越是心惊。今天,我竟还能与五哥重逢,实在是侥天之幸。”
岳飞听着,知道张宪不无夸张,但在张俊手下也实在是憋屈紧了。只是他跟着张宪一起骂张宣抚,也是十分地不妥。只好安慰道:“好在军务逐渐上了正轨,你要用心Cào练,不可堕了鄂司的威名。”
张宪犹然不解气:“那也得看朝廷派谁来接任江东宣抚使。就有人遗表上奏非得依父死子传之例,以为这还是建炎年间的镇抚司呢。五哥,你说这人是不是猪油蒙心?”
建炎十五镇抚司,可以世袭土地人民,岳飞也有幸忝列一镇。岳飞只好笑笑:“毕竟还是正色立朝的君子多,譬如,”顿了顿,用自己举例是不行的,“吕相公。”
一句提醒了张宪:“我正要谢吕相公。当初若非吕相公提点,让我加意小心,只怕有人就得手了。哼,想指望收买傅选几个便能成事,也太瞧不起人了。傅选的手下又何尝没受过我的恩,不是我的人?”
岳飞没料到还有这一节,即道:“吕相公府与我这里就隔着一条街,咱们同去拜望。”
这条路十几r.ì来,岳飞已经走得极熟。吕祉有时还闭门不见客,却从来不会挡岳飞的驾。当下就有仆役引张岳二人进入后院,但见有四个穿着军服的效用正在库房前忙于和吕府管家j_iao接,吕祉则披着大氅,负手观看。
其中一名西军属官道:“这盒子里装的是十斤上好的野山人参,有一株已经成了人形。最是大补脾胃,生y-in血。吴相公言道,那几株小的可以拿来和丸药,那大的最好藏起来,以后或有妙用。底下那一盒是虫C_ào,这是珍惜玩意,东南见不到,专产于西北,主治肺肾两虚……”
吕祉听这吴玠亲信介绍药材已经小盏茶时候了,却还没有完,不停有珍惜药材献上,从犀角到虫C_ào,不一而足。这片千里相送的盛情,让他很是感动,不知何以为报。他见岳飞进来了,忙迎上去,笑道:“多谢岳少保,这次我是叨了少保的光。”
岳飞愕然,“吕相公这话从何说起?”
“嘿,你看吴相公知道少保病了,就巴巴地从四川派属官送药过来。看见没,这是虫C_ào,专医咳嗽、气短。”
吴玠那属官恰巧岳飞认识,叫杨祖云。他忙解释道:“吕相公说笑了,吴相公这礼是带给两位相公的,虽不贵重,却是我家相公的一片心意。好教两位相公得知,吴相公这阵子害病,所以川陕宣抚司进了一批药材,相公病榻之上,想到军中劳苦,疲耗j.īng_神,难免有些头疼脑热的。自己身子好了,这些药用不完却浪费了,就派末将检点急需的药材,一式两份,j_iao送吕相公、岳相公。”顿了顿,又笑道,“本来,我等还劝吴相公,说是千里送药,怕是犯了忌讳。吴相公当时笑说,与二位相公肝胆相照,有什么可忌讳的。若是换做另外一些人,还真就高攀不起,自然也就不能送了。”
吕祉先已听杨祖云说过一回,这会再听,依旧觉得无比的解气,笑道:“吴相公真是个妙人!仆承他盛情!”
岳飞当然更得承情。
这杨祖云原是先到了鄂州,却听说岳飞朝见未归,又马不停蹄赶到行在送来的。只是顺路先到了吕祉家,就跟吕祉j_iao接了。
“吴相公的病可是大好了?”岳飞问道。
“已经痊愈销假了。哎,那病发作的时候,真是把我等吓了一跳。好在延请名医,得以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