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孤忠+番外 作者:天边的月(四)【完结】(30)

2019-06-12  作者|标签:天边的月 爽文 穿越时空 系统 宫廷侯爵

  平心而论,胡铨骂李光并无道理。李光不答的,是驻兵河南事。这样大的事体,他也确实无法做主。官家的头脑看到这里,反而冷静下来,推敲了半晌胡铨的弦外之音,觉得这段文字胡铨自以为是羚羊挂角,实则有迹可循。于是微微冷笑着,看奏疏的结尾。

  “臣备员枢属,义不与鼎等共戴天。区区之心,愿断三人头,竿之藁街。则三军之士不战而气自倍。不然,臣有赴东海而死尔,宁能处小朝廷求活邪!小臣狂妄,冒渎天威,甘俟斧钺,不胜战栗之至!”

  如此决绝的口气,官家不能不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世上真有为了搏击不要命的人!

  搏击一词专门用来形容御史弹劾高官时凶猛的样子,有如老鹰搏兔一般没有虚发。而按照宋时的制度,高官一旦被弹劾,必须引咎待罪,也真如兔子似的乖顺。

  官家存了这个心思,可见对胡铨是非常嫉恨的,他极希望宰执中人干脆不管做臣子的规矩,直接把胡铨流放了事,耳目就都清净了。可目前局势瞬息万变,官家又不敢直接对胡铨下手,免得那些手握重兵的宣抚使们不快,或是惹得在临安留守的虎视眈眈的前宰执们孩视自己。万一真有用得到他们的时候,总还要有个余地见面。

  既然官家抱定了这个宗旨,万俟卨再进言的时候,就方便了许多。

  宰执廷对,万俟卨按照和范同商议好的对策,首先请罪。

  “臣以愚昧,误蒙陛下擢拔至此,虽秉一片赤诚之心为国谋为宗社谋。然而事与愿违,和议甫签而金人内乱,朝廷之上也是议论纷纷。胡编修谓臣j-ian邪,误导陛下亡国之道,臣请待罪。”

  万俟卨故意压低声音,倍显沉痛,却时不时拿眼风偷瞟一眼官家,查其态度。尤其把胡铨的上奏概括为导官家于亡国之道,更是故意激起官家的怒气,希望官家借势挽留。

  没想到,官家冷着脸不做任何表示,显然确有责备之意。

  万俟卨揣摩官家心思,必不是责备他曲膝主和,而是怨恨他没有控制好舆论。心里不禁暗骂一声,自己厚贿那帮子衣冠禽兽御史,尽心尽力控制了台谏,却忽然蹦出个枢密院编修坏了自己好事,真是“天道不公”。何况这个胡铨是李光的属下,岂是他能管的?若非胡铨一并弹劾了李光和赵鼎,他还以为姓胡的是受意专和他本人做对的。

  但因为官家不做首肯,万俟卨只好继续按照与范同商量的第二策说道,“臣固无行,如误国事,甘受斧钺之刑。然而赵相公与李大卿何辜,被胡编修并请谢罪于天下。赵相公与金使面折庭争,得地千里,有开疆辟土之功;李大卿不忘武备,多次视察沿江防务,处置张俊一军,举措尤其得宜。东西二府皆为国之重臣,如今道路间却谤议汹汹,谓为国之罪臣,朝廷之上更被胡铨公然上奏戾骂。臣以为浮风渐长有不可控之势,不薄惩一二恐天下纷纷更不可制。”

  万俟卨的说辞极其漂亮,一面痛骂自己,一面奉承赵鼎和李光的丰功伟绩,替两人鸣不平。当然这都还在其次,全都是为了最后图穷匕见做铺垫。他真正想劝官家的,就是硬下心来杀一儆百,更暗示官家胡铨背后有人,不能不稍加惩戒。

  官家对万俟卨这一番说辞相当满意,也认为非得杀人才能压压“歪风邪气”,但优柔寡断的x_ing子又让他瞻前顾后,所以依旧既不认可也不驳斥,而是征求赵鼎的意见。

  赵鼎容颜惨淡双目无神,本来极圆润的人瘦得颧骨现了出来。事到如今,赵相公唯有与和议共存亡,所以对万俟卨的用意也是如明镜一般,看得透彻。但赵相公是首相,不能意气用事,多年的以国事为重的习惯,让他勉强压下了私心,正色道:“臣也愿待罪,唯陛下圣裁。”

  官家非常苦恼地皱皱眉头,“不要提待罪的事情了。你们一个两个都待罪,至朕于何地!”

  赵鼎原是以退为进,见官家没有驱逐他首相之位的意思,于是道:“既蒙官家圣恩,饶恕臣的罪过,臣感激涕零,惟愿尽心稍补国事。至于一二狂悖的毛锥子,由得他们,一两天也就冷了。还是相商国事为重。”

  赵鼎极有风度地保护了胡铨,自以为是以恩报仇。并且,他还有更深一层地考虑,以为胡铨背后之人一定是主战派。这个愣头青虽然要杀自己,也只是危言耸听,让自己和李光让贤罢了。至于那个“贤人”,不外张浚、李纲。既然要相商国事,就不能重惩胡铨,让他背后的当家人为难。市惠之道,正在于此。

  官家内心并不认同赵鼎的意见,但赵鼎于他有救命之恩,多年积威之下,一旦赵鼎不容置疑地力劝,官家并不敢违拗。“赵卿既然宽宏大量,朕也懒得理睬这些萌儿。”郁郁叹了一声,又问,“赵卿不知有何计议?”

  赵鼎回道:“一是河南、陕西新收复地派兵一事,如今群情汹汹,不能再拖延下去了,须下决断;二是重开都督府,节制诸将。”

  “妙呀,赵相公两议是正着。”这时,万俟卨顾不得和赵鼎争位,忙夸赞道,“某人说朝廷投拜金人之心甚坚,这就让某人看看,到底谁才是主战的!这两议,是打蛇摸到七寸的厉害招法。”

  官家听见万俟卨的俗语,觉得刺耳,极是尴尬地笑了笑,堂皇道:“朕闻德无常师主善为师,圣人所言不虚。”

  赵鼎接道:“臣想,两事虽然都迫在眉睫,但先后有序,主次有分。臣以为,莫如先设都督府,之后由都督府调兵遣将,庶几不至于误事。”

  “这也罢了。卿以为,诸臣谁堪都督之望?”官家形容冷淡,内心却着实热切,首相千万不要提个他看不上的人出来,譬如张浚。

  “李纲为社稷之臣,德高望重,且曾督军援太原。臣请李纲重开都督府。”赵鼎一字一顿地道。

  “李纲!”官家失色咋舌。

  作者有话要说:

  李纲:呵呵呵

第213章 终章 燕云(43)

  官家脸色先白后红,恼怒地耸了一下鼻尖。每当官家懊恼不已之时,就会在不经意间做出这个动作,凡是身边人没有不清楚官家这个习惯的。

  赵鼎不为所动,安然自若地补道:“或者李伯纪另有要务,臣还有一议,李枢使泰发年来巡视诸军,谙熟军务,以枢密使本职在建康开都督府都督诸军事,于朝廷是两便之举。”

  赵鼎本也没有援引李纲入朝之意,不过是借机推荐一人,试探一下官家的态度罢了。果然官家震惊兼震怒,显是对李纲忌惮颇深。他就势把前议轻轻抹过,推荐自己的私人。

  官家想了想,点头道:“李卿近来历练颇多,谋略既深,人也干练,确是个恰当之选。李卿,你开都督府,要善体朕意,实心做事。尤其记得督率诸军,凛遵朝命,万不可启衅于友邻。”

  难怪官家在听到李纲的名字之时如此失态,原来别有一番隐衷在,这个大都督不是措置军事的,反而以压抑军心、民心为第一要务。就为了这个理由,李纲也绝对不能赴任。

  李光苦笑一声,算是对自己的新命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臣领命,定当忠心报效国家。”

  官家还不放心,又耳提面命道:“都督府虽设在建康,但近迩行在。以前之人,颇决断自专。李卿老成,朕不遥度。”

  以前之人除了张浚,更无他人。官家煌煌圣谕,说不遥控,其实是告诫李光不得越权。李光自然只有一番唯唯。

  李光出朝,万俟卨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要有人填补李光留下的空缺。这点倒是和赵鼎不约而同了。赵鼎继续提议道,不如将参知政事补足规定之数,枢密副使也不妨擢升一、二人。

  这件事不是什么原则x_ing的问题,官家自然首肯。不过人选的安排则大有学问。新补的两个参知政事,分别是范同和刘大忠。刘大忠是赵鼎的私人,范同是万俟卨一党,算是找了个平衡。枢密副使则是进用了外放的王庶。王庶是个彻头彻尾的主战派,但声望不高,不是张浚、李纲一进退足以决定天下形势之人。任用王庶曲折表明了示好诸将之意。但王庶又只是个副使,并没有实权,闲来跟着宰执画押而已。这样的安排实则还是不准主战的调子唱的太高。如此一来,朝堂就依旧是个四主和对一主战的局面。

  等安排完了这一系列调动,官家却觉得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生怕不能压服舆论。他迟疑了半晌,终究不情愿地问道:“然而李卿伯纪、张卿德远,高勋盛望,是于国有功之臣,所有利国之设施也不时有所陈奏。当此动d_àng之际,莫须有所调动以署理地方?”

  调动可以,但不能升迁,更不能进中枢,官家的底线异常明确。

  赵鼎跟张浚已经是有我无他的格局,应道:“然而张德远曾奏,若金人败盟,则韩宣抚可以率舟师北上山东,抄虏人后路。渡海北上不可无船,船厂又皆在临安、明州两地,则张德远留守临安,督造舰船,若有一二不尽之处,还可与韩宣抚相商,实为相宜。”

  官家大喜,张浚留临安继续造船的理由实在巧妙。“还有一个李伯纪……”

  赵鼎跟李纲渊源颇深,他是最早举荐李纲的人。所以李纲为了起复虽然厚贿张浚,却也不曾落下赵鼎。也正因此,由胡铨发难的这次弹劾,赵鼎将账算在了张浚身上,并未过多迁怒李纲。

  “李伯纪这些年主政地方,颇有实绩。臣以为,既然此番大军需要进驻收复地,则军粮转运之事不可无人署理。河南地转运使一职,李伯纪任之才力有余,唯在陛下圣断。”

  官家略一转念,已经想通了,转运使既能借助李纲的声望,又不给李纲臧否大权,这职位简直天生就是给李纲准备的。“赵卿思虑周到,诸臣万万不及。”

  中枢既经官家首肯,便以雷霆之势立即开始了诸项筹备工作。九年五月,建康都督府重新开衙。江东一军的宣抚使刘光世格外礼让,将宣抚司让了出来,以示好李光。李光开府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召集诸大将议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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