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疑惑道:“这…这好似是失踪已久的虹门戒…”他又扭头看看那白骨,迟疑道:“这般说来,莫非便是…老门主的遗骨?”
玄鹤走上前去,查验一番,沉吟道:“天虹门主之事,谷中记载甚少。我只记得,约是四十几年前,失了踪迹?”说完,他看向星若和展宣。
星若回想一番,缓缓道:“据冯老头说,老门主也不是个安分的人,时常游历在外。他失踪之前,也有些r.ì子,常是寻不到人…没准儿,他是自那时候起,便在找这圣人遗物了?”
绫影看向另外一具尸骨,琢磨道:“既然这位是天虹门主,那他对面这人又是谁呢…”
不儿忽然一拍手,道:“我知道了!是明家村的人!”
曹展宣连忙接道:“对对对!村子西边有个小院…院中房屋内挂有剑刃,想必便是此人之物。”
绫影拉过妹妹问道:“便是你们找到紫桐残谱的屋子?”
不儿点头道:“正是。看来此人,便是这里的守门人。多半是天虹门主想暗中探宝,被他发现,二人相斗,最后两败俱伤,皆丧命于此。”
绫影喃喃道:“所以说,明家村守着的谱子是紫桐吟…叫天虹门主带了回去。可为什么雷万钧会知道这件事呢…”
慕怀风突然捅了捅边上的小师弟,问道:“清晓,师父可跟你提过当年天台伐唐之事?”
卢清晓摇摇头道:“早前云翳也问过我,可我确实不知…”
慕怀风低声道:“毕竟年代久远,我所知的也是不多…只是依稀记得,当年散贴聚英的,好似便是万钧庄主…”
绫影猛然回身,向慕怀风道:“你说万钧庄主,便是当年要动天虹门的主使?”
怀风回忆道:“确听师父提过,但是那一役并没有打起来,因为群贤刚至,天虹门主便失了踪迹。”
绫影又问道:“那后来呢?可还有什么消息?”
慕怀风回想半天,才道:“好似不久之后,南山曾收到请帖,贺万钧庄主独子降生…只是无人前往。”
清晓见绫影又开始捏起袖子,忙凑到他身边,低声道:“你这…又在琢磨什么?”
绫影思忖片刻,突然扯过清晓肩上的行囊,借着火光摸索半天,掏出一个小香囊。星若见了,疑惑道:“可是我之前翻出来的那个?”
绫影没答他,只是回头向怀风道:“你可知道,当年的万钧庄,庄主夫人旧姓什么?”
“姓余。”玄鹤接了一句,复又解释道:“万钧诸事,雁容他们查的还是挺透的。”
绫影勾勾唇角,掂了掂掌中小物,冷冷道:“看来,这合字香囊的另外半个,便是在雷庄主那里了。”
被困在雪洞之中的雷震一行人,费了好大功夫,才破洞而出。逃出来之后,魏熙气急败坏道:“也没听见多大动静,怎么半宿功夫,就塌了这么些冻雪!”雷氏父子也觉得蹊跷,可是他们绕着山洞找了几圈,没看到什么可疑的踪迹。
雷震怫然道:“天已亮了,我们快走,早寻神兵,早离此处,免得夜长梦多。”
三人随他提气疾行,走着走着,隐约听到万籁天地间,传出些不寻常的声响,凝神听来,好似琴音。四人皆是惊诧不已。雷重秋道:“爹爹可听到,丝竹之声?”
雷震也觉得奇怪,于是带着三人寻着那飘忽琴音而去,不知不觉,走到了一黝黑石洞前,悠扬琴声,便是自那洞中传出。他们看洞门大开,也顾不得迟疑,探身钻了进去。洞中漆黑不辨方位,雷重秋点了个火折子,与弟弟在前面引路。幽幽琴音,缥缥缈缈绕在他们周围。雷震素来不信神鬼之论,却也觉得这音色凄厉有些慎人。好在没走多一会儿,便见眼前有光,几人钻出洞去,均不约愣在了原地。
眼前一方银白阔地,纵横数丈,有和暖金光,自天井飘洒垂落。阔地四周,置有墨石屏风,屏风之前摆有石棺,约莫有一二十副。正中间坐了一人,那人着白衫,披银裘,柳眉细眼,两鬓挂霜。头顶束一白莲玉冠,身前置一连珠黑琴。琴形饱满,有细密流水断纹,琴音空灵,浅浅吟唱着新ch.un虽至,故人已去,幽兰开,芬芳溢,细雨涤过,花零香落,奈何奈何。
雷重秋上前一步,死死盯着这人。见他长眉微蹙,十指驭着丝弦,衣袂翻飞,紧紧抿着薄唇,不由得惊声叹道:“绫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第77章 7 义断狐落
绫影指下的琴音戛然而止,他抬起眼帘,静静看着万钧庄主,缓缓开口道:“不知我林家传承百年的ch.un逝幽兰,听在雷庄主耳中,有何感慨?”
雷重秋猛然回头看向雷震,疑惑道:“爹爹…你们…认识?”
雷震眯起眸子,冷冷看着古琴之后的白衫人,沉默良久,扯动嘴角道:“你是何人?绫释水…是你什么人?”
绫影轻轻一笑,道:“晚辈绫影,绫释水,正是家父。”
雷震神色一凛,怒道:“不可能!我亲眼见那孩子背上中了一刀,直直倒在地上!怎么可能还活得下来!?”
绫影叹了口气,感叹道:“那孩子不是我…你带着肖海夜闯归云庄,夺谱杀人,纵火焚庄的那天,我没在庄子里…待我次r.ì回去…除了断壁残垣,满地焦骨,黑血成河之外…便什么也不剩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将两手压在黑琴之上,死死瞪着雷震,自脚下腾升的煞气似是将白袍漆成墨色。他扯开嘴角,幽幽道:“雷万钧…你可真是让我好找…这十几年来,我昼思夜想,只为查出,当年灭我一庄的真凶…好在天不负我,终是让我找到你…”
绫影微微抬头,赤红了双目,瞋目切齿,强压一腔悲愤,狠狠道:“你能就为这一本琴谱!眼都不眨!手起刀落!索去十几条无辜人命!!我父释水,母亲玥雯,家中亲眷,到底与你有何仇何怨!!你杀了他们还不够!还要放火烧庄!烧的他们尸骨无存!?”
连珠黑琴叫绫影拍得震山响,万钧庄主听完他一阵咆哮,却发出仰天长笑。雷震揉了揉笑的酸痛的面颊,向眼前这人,投去怜悯的目光。
他轻蔑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身边的人死个j.īng_光,只把你一人留在这无趣的人世间,为了给他们报仇艰难度r.ì?这般说来,你能找到这里,还真是不易。你问我为什么,我便告诉你。其实我原来也没想杀他,怪只怪他自己太过聪明自负!仗着自己有个机灵的脑袋瓜,便以为能洞晓万事,口无遮拦,胆大妄为,不知收敛!!我不杀他,难道还等着他给我写书立传吗!?至于其他人…”
雷震冷冷一笑道:“我既是决定要送你爹爹归西,当然也得找些人陪陪他,免得他那么一个舌灿莲花之人,黄泉路上无人作伴,走的寂寞嘛…”
绫影见他神情睥睨,言语轻蔑,气得浑身气血翻涌,胸口隐隐作痛。他定了定心神,自怀中捏出一个小香囊,抬手就给雷震掷过去。雷震一把接过,攥在手中,翻掌一看,脸唰就黑了下来。他额上青筋暴起,怒目瞪着眼前的白衣人,喝道:“这东西…你哪里来的!?”
“从哪里来的,雷庄主不晓得嘛?”
说话间,一嫣红身影,自墨石屏风后缓步走出。她走到绫影身边,停下脚步,侧目看着雷震,冷冷道:“雷庄主身上的事儿,可真是够多。多到我这十两黄金一支的墨竹筒,都写不下呢。”雷震沉着脸打量了一下这红衣少女,道:“不知阁下又是…?”
那小娘子还未回话,他却听身边的人喃喃念道:“绫姑娘…”
雷重秋傻傻看着这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复又出现在自己面前,虽然仍是那般耀目,但他却知自己与他们,已是隔了火海刀山,再不能及。
不儿拔出腰间短剑,转上两圈,勾唇道:“万钧庄主不识得我,却应识得此剑?”
雷震哼道:“墨黎谷…你们坏我诸多好事…我还没去找你们算账,倒是自己送上门来。”
不儿冷笑道:“新仇旧怨皆要与你算个清楚!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倒是有些问题,要请教雷庄主。”她扫了眼雷震掌中的东西,摆出一脸疑惑道:“据我所知,这合字香囊出自令堂雷老夫人之手,本是一双。一只由老夫人保管,现如今应是到了雷庄主手里…”
不儿歪头看着雷震的表情越发y-in翳,刻意放慢了语气,问道:“但我不明白是,为什么另外这只,是虹门弟子,自失踪多年的天虹掌门,唐尧唐门主的旧物中找出来的呢?”
金弦轻颤,黑琴铮鸣,绫影肆意拨弄一番,搅得人心惶惶。他抬头看向雷震,咧开薄唇道:“同心藏素,合字影金…老夫人过世之后,雷老庄主也继而离去。只是不知是鹣鲽情深,还是另有隐情…能否请雷庄主示下一二?”
雷氏兄弟和魏熙听完绫影这话,只觉晴空一道霹雳,不由得纷纷侧目,看向雷震。只见自家庄主脸上y-in云密布,嘴唇微微的有些颤抖。雷震自这年轻人狡黠的目光中,好似又看到了当年那个人,当年那个不过与自己见了数面,就将自己的隐秘心事,摸个底儿掉的诡谲之人。他手上加力,将掌中锦囊捏个粉碎,低喝道:“你这般聪明…不如早r.ì与你爹爹去地下团聚!”话音未落,雷震飞身而起,气灌双掌,向二人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