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涛低头看,右边的前轮上卡着一柄匕首。
风声,从背后传来,陶涛就着低头的姿势又缩下两寸,锐风就这么擦着他的头皮掠了过去,刀刃磕到车窗玻璃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留下一道浅白痕迹。
玻璃是防弹的,陶涛的眼睛亮了亮,横肘砸到那人的胸口,拗着他的手腕把刀锋折转回去,没入他自己的小腹里,滚烫粘腻的血液像是爆炸了一样的喷出来,溅了陶涛一身一手。
敌众我寡,混战之中,伤一千,自损八百。
陶涛还没把刀子从那人身上拔出来,后背已经被人砸到了一棍,他后退了一步跌到车身上,双手撑着车顶跃起,重重的两脚踢到对方的胸口。而这时,车子的另一边已经有人在用撬棍撬车门,坚韧的金属发出吱吱嘎嘎的呻吟。
陶涛从车顶上翻过去,一脚侧踢,踢到那人的侧脑。来不及收回腿,从旁边挥来的铁棍已经砸到他膝盖上,陶涛闷哼了一声像风筝一般从半空中跌落,落地时一下沉重的膝击顶到他的胃上,翻江倒海似的疼,剧痛撕扯着他的神经,喉头发甜,鲜血从他口中漫出来,滴落到车窗上。
袁朗从那一摊血色里往外看,外面的一切都是红的,满目皆赤。
他忽然扑过去开车门,却发现整辆车都被司机锁死了。
“开门……开门……我让你开门!”袁朗拍着车窗大吼,怒起,扑到前座上去和司机扭打在一起。
人在濒死的恐惧中爆发的力量是惊人的,那个司机牢牢的挡住仪表盘,死死的拗着袁朗的手臂不放。又是一下沉重的撞击,撞得整个车身都在颤动,袁朗在仓惶中回头,看到陶涛被人甩到车窗上,透明玻璃上半凝的残血被抹开,一个个血手印,触目惊心。
心脏在剧烈的跳动,连同血液,可怕的灼热燃烧在大脑中,袁朗勒着司机的脖子把他拽开,按下了关键的钮,他马上倒回去开门。开门一线,陶涛感觉到身动的异动,反腿踢在门上……车门卡的一声扣牢,袁朗被震得手臂发麻。
“陶……”袁朗心慌神乱,胡乱的拍着车窗。
陶涛满手鲜血,牢牢的指定他,眼睛漆黑灼热,忽然一掌拍在车窗上,借力,飞跃着踢出一脚,在刀光和棍影中穿梭。
一瞬间心静,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响,两耳中只有心跳声,清晰而沉重,一下一下的撞击,袁朗贴在车窗的玻璃上往外看,他与他相隔不到一个厘米,玻璃窗透明冰凉,几乎看不见分界,但是不得经过,就像某种无处不在的禁制,咫尺天涯不可触及。
时间太漫长,连同动作一起,被拉长,在袁朗的眼底一桢桢划过,警车好像来得特别慢,亮蓝与明红的交错的光,远远的从天际亮起来,袁朗看在眼里居然也不觉得欣喜,歹徒们一哄而散,陶涛再也无力支撑,依着车门滑了下去。
“开门!”袁朗的声音冰而锐,忽而一转,气极败坏的吼:“现在可以开门了吗!!”
正文 第10章
陶涛沾了满身的血,染得衣裳尽s-hi,不知道有多少是他自己的。
袁朗根本不敢去碰他,手指颤抖的贴在他脸颊上,甚至不敢去擦他额角溅上的点滴飞红,怕擦掉会看到伤口,看到破开的皮r_ou_。
“你没事吧!”陶涛吃力的抬起头,努力凝聚视线看了他一眼。
“没,我很好!”
“那就好!”陶涛松懈下来,缓缓闭目。
凌乱的脚步声,纷至叠来,好像有无数人同时在问话,七言八语,脑中嗡乱一片。
袁朗只觉得自己从未这样的专注过,眼睛里只有一个人,别的什么都看不到。
他拉着救护车上的医生问:“他会死吗?”
他看到对方明亮瞳孔里映出来的自己的脸,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满是袁朗所不应该会拥有的表情:焦灼,忧虑,心痛……
等待回答的那两秒钟像是经过了一个世纪的轮回,而医生摇了摇头:“不会,他的伤很重,但是没有致命伤。”
那就好!
袁朗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把脸埋在自己的手掌里,那就好,只要不会死就好,应该还来得及。
段亦宏大清早上班的时候听到急症室的小姑娘们在八卦新闻,说是昨天夜里送来了一个超级英雄,以一敌十大杀四方,一身浴血染得缁衣重。而且最要人命的是,脸上的血水擦干净,露出来的那般眉目,漂亮清俊的让人不敢相信。
“最最漂亮的就是那张花瓣嘴,软软的翘翘的,像小孩子一样。”一个小护士神往的回忆着,顿时引来一阵哄笑。
又有个护士暧昧的眨眼睛:“你们说,那个陪着的和他什么关系?”
“听说是老板啊?”
“你信啊!”
“其实我也不信。”
三个女人一台戏,段亦宏数了数,在场起码有三台大戏,他听得头都大,准备换好了衣服先去查个房,虽然只是个普通的坐班医生,多多与病人交流总是没有错的。
眼睛可以移开,耳朵却关不掉,段亦宏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听着那边叽叽咕咕。
“要说啊,那个男人也太不会说谎了,老板,真是笑死人了,那个手啊,捏得叫一个紧,就没松过。”
“真没松过?”
“反正我是没看到他动。”
“其实那男人长得也暴帅啊,那双眼睛花是花得来,有味道。”
“我还是喜欢陶涛,多清爽多惹人……”
段亦宏一掌按在桌子上:“你刚刚说什么?”
被他逼问的小护士期期艾艾的红了脸:“我说,我喜欢……”
“陶涛?”段亦宏的眸色渐渐变深。
“啊……我看他的病历上是这么写的啊……”
“哪间房?告诉我哪间病房?”
重伤?以一敌十?大杀四方?一身浴血?缁衣沉重?
段亦宏一手扶着额,刚刚听过的只言片字马上在他脑子里飞旋了起来,搅得他头痛欲裂,真是见鬼,昨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7楼,702房……”坐在桌边的小护士刚刚报出房间号,段亦宏便像失了火似的冲了出去,在场数十个护士小姐面面相觑,从来没想到过一向沉静稳重的段医生也有这样沉不住气的时候。
7楼前排的几间房全是贵宾套房,段亦宏急得失礼,没敲门就开了进去,袁朗顿时不悦的从床上抬起头来:“我没有叫过人。”
“我,我是他朋友。”段亦宏的视线往下走,看到袁朗的手被覆在毯子下面,薄薄的毛毯勾出两只手相叠的轮廓。
“唔?”陶涛一直在昏睡,朦胧中听到人声响动睁开眼,模糊的视线凝到段亦宏的脸上,顿时吓得坐了起来,呐呐的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哥!”
“哦。”段亦宏不动声色的看着那两只手在毛毯下面较劲,一个想甩脱,一个固执的想握牢。
“袁先生是吗?我是陶陶的朋友,有些事想跟他说。”段亦宏走到床边,看到陶涛终于收回了自己的手。
袁朗本不肯让步,可是看着陶涛祁求的眼神倒也硬不下心来拒绝,眼珠子转一转,笑道:“也好,我也守了他一个晚上了,我先去隔壁睡一会,你走的时候叫我。”
“好的。”段亦宏点了点头,神色沉静。
陶涛看着房门被关起,转头回来看段亦宏,看了一会儿,总觉得那双眼睛里越是浓黑越是深沉,心里越发觉得虚,慢慢把头低下去。
段亦宏叹口气,伸手抚摸他的头顶:“怎么伤成这样。”
“人多,还有,我让他们先麻翻了一下。”陶涛听到开口问的是这个,略微松了口气。
“让我看看。”段亦宏也不等他回答就把毯子先撩了起来,伤得不致命,但看起来却非常的糁人,大块的淤青下面凝着血,段亦宏看得眼睛生痛,一寸寸都抚了一遍,看到衣襟里隐隐的透出大片的红,他眸光一闪,挑起眉在陶涛脸上扫了一眼,伸手去解他病号服的衣扣。陶涛深吸了一口气,堆了满满的紧张在脸上,却犹豫不决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段亦宏手势平稳,不一会儿已经解开了全部的扣子,衣襟一分,露出下面漂亮的小麦色肌肤,平坦的小腹上凝着一大块深紫色的淤血,他小心的用指尖按了按,陶涛吃痛,嗞嗞的抽气。
“有点内出血!”段亦宏帮他把扣子扣回去,从下往上,一颗一颗动作缓慢而均匀,手走到陶涛颈边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眯,偏过头去看陶涛锁骨上的伤,然后视线一寸寸爬到他的脸颊上。
陶涛无意识的转头,目光与他相碰,又马上慌得弹开了去。
“陶陶啊!”段亦宏抚着他脸上那几道细细的血痕。
“唔?”陶涛被迫把视线调回来。
“我在想,改天我也这样伤一次,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