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那风格颇具热带风情的白色小别墅,我挺直了背,正了正衣冠。
老伯没有在客厅,我堪媲美“狮子吼”的叫喊也没把他惊出来,只换来二楼书房里的一声中气十足的答应。
那两人向我微微鞠了一躬,停在了楼梯口。
我快步跑入书房,开门见老伯正在写字台前挥毫洒墨。
凑过去一瞧,那Cao书Cao得我连眨了几下眼睛,才算看清,是个“忍”字。
这是那么多汉字里几乎最不适合老伯个x_ing的一个字。
老伯摘下老花镜,作势拿毛笔画我,道:“臭小子,回家都要请了?”
我讪笑不语。
他将毛笔搁下,示意我坐。
待在书房的长藤椅中做好后,老伯眯起眼,端详着我:“你们相处得不错。”
不等我回应,老伯又起身,从写字台的抽屉里找出一沓东西,递给我。
瞅了一眼我就苦笑。
那上面却是上周末游乐园的照片。
当先打头一张便是四人挤“咖啡杯”——就是游乐场中常见做成咖啡杯形状,不停兜兜转转的玩乐设施。
四人是我、陈风、“塌鼻梁”小羊和那个新来的女孩。
其实主要是陪新来的女孩玩。
这个任务会落到我和陈风身上,全因姚丽华那笨丫头胆大包天,竟敢去挑战恐怖的过山车。挑战结束后,她整个人就瘫软如泥。
我看着这照片,四人的布局还真不赖。
小羊紧紧靠着新来的女孩小浅,我跟陈风对着坐,两个人在争正中间那个方向盘。
他的表情很放松。
而我看着,心头却是一紧。
为了掩饰不自在,我对老板佯怒:“老伯,你居然派人跟踪我?行了,我不干了!”
老伯低笑:“什么跟踪,就是每隔段时间看看你们两个还安全不。你们的事我是不会干涉的。小寒,”他看着我,“你是你老爹唯一的孩子,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出意外。”
这等感x_ing的话我并不习惯,尤其是谈到老爹。
当年老爹重病之际,曾经瞒着老伯,和我进行了一场私人谈话。
老爹亲手交给我一个他常年戴在左手无名指的红宝石戒指,他那因为病而有些浑浊的眼睛看着我,一字一句:“小寒,你一定要保留好这个。”
我心知是老爹的遗物,眼眶发热鼻子发酸。
未料老爹却补上一句:“不要让你老伯知道。”
为什么?
老爹却全然没有半句解释,他紧握着我的手,注视着我的眼,嘴唇颤抖,仍然坚持着把意思表达清楚:“哪天,要是你惹他生气,或者做了什么……你把这枚戒指交给他,告诉他,无论如何,看在我的份上,放过年轻人。”
话音落了,老爹已然上气不接下气,医生护士们冲进来急救。
一直到老爹过世,我都没再能有任何机会和老爹单独说话。
但,他的遗物遗嘱却始终沉沉得压在心头。
我会做什么让老伯愤怒、失望的事情吗?不会的,老爹,我是你和老伯的儿子,你走了,我就只剩下老伯一个亲人了啊。
只是老爹的郑重,让我遵守着约定,这件事对老伯只字未提。
现在老伯主动提起老爹,我又回忆了起来。
老伯的目光已经越过了我,落向书房右侧书架上摆放的相架。
那张放大到八寸的照片,是老爹自知即将离世前,我们三人一起挑选的,朴素的木相框是老爹的爱好,他亲手把照片放了进去,摆上书架。
还对我们笑:“活着的时候最喜欢书房,死了,也麻烦你们允许我待在书房吧,别把我挪走了。”
现在相片里的老爹就朝我们微笑着,温文儒雅,斯文谦和,一如生前。
老伯见我也看向照片,笑道:“他曾说,不能陪我到老,也要陪我到死。还真做到了。我这辈子,没向谁认过输,就你老爹,遇到他栽得彻底。”
我轻笑,他们两人的故事,我听了不下十次。
风华正茂的时候相遇,有过对抗,有过挣扎,最后还是义无反顾得在一起。
小时候,不是没有好奇过,生下我的女人,我该叫“母亲”的人究竟是哪一位,她会在哪里,总觉得老爹那洁身自好的个x_ing,不会随意摸上别人的床,何况还是让女x_ing怀孕生子。
只是这么多年下来,我也释然了。
我就是老伯跟老爹的孩子,谁敢说我不是爱情的结晶呢?
在岛上跟老伯待了一天,中午亲自下厨做饭,晚上则吃了烧烤,将最近的事情差不多事无巨细得报告了一遍。
老伯让我安心,罗爵士他还是能摆平。
更大的威胁是老伯家族里的人,老伯千叮万嘱,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我对老伯的“家人”所知少得可怜,差不多都是连面都没见过的人物,总欠缺一份实在感。
马姨妈女儿的事,老伯答应,他一定会找人,一有消息就告诉我。
我自然安心。
除了对陈风有点变异的情愫,我真如归家的游子,什么都跟自己的老父亲倾倒。
别墅里也留有我的房间,只是老伯清楚,我并不喜欢住这里。
九点,我到三楼老爹的房间,默默得倚靠着门框,向老爹告别,便原路原交通工具返回。
到家的时候九点四十分,不算晚。
想拨个电话告诉陈风,马姨妈的事已然拜托了后台,却猛然想起,我好像压根不知道他的手机号码。
14、
没有刻意找陈风,我打了电话给姚丽华。
简单得说了上次陈风托我的事已经找到人办了,麻烦她帮忙转告。
姚丽华在电话里口气极是不快:“水寒哥,你干嘛玩消失?”
我敷衍着解释了几句,便擅自挂断电话。
跟老伯说了,陈风人不错,有担当,有能力,个x_ing十足,端的是开国之君中兴之主的气概,全然没有半点蜀国阿斗的气场。
觉得暂时不见陈风也可以。
直到我在外逍遥过夜,忽被催命的手机铃声震醒,朦胧中一接却是吴强气急败坏的声音:“萧少,你那陈风要解约。”
我一下子醒了,从床上弹起的动作让我那一夜床伴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
吴强苦笑:“萧少啊,我还想知道怎么回事。前两天收到你转来的钱,昨天晚上我叫上了陈风跟几个内定,把上戏档期的事跟他们说了,其他几个人都高兴得不得了,陈风却说,他不演,也不打算继续待下去了。他要解约。”
我哑然无语,对吴强的头疼感同身受。
安慰了吴强几句,我吩咐道:“行了,我去做工作。该他的戏还是给他安排,除非我给你准信。”
吴强答应着,挂了电话。
床伴模仿埃及艳后克丽奥佩特拉,半躺半坐,媚眼如丝:“萧少,你遇到了不买你帐的人物?”
谢绝八卦。我回了四个字。
行程不得不做了调整,我先打电话给姚丽华,她听说我要过去,倒是挺高兴。
晚餐时分,陈风几乎都在,除非特别要事,雷打不动。
姚丽华建议道:“水寒哥最好晚餐时候来,这样就算你和风哥有什么龃龉,大家也容易打圆场嘛。”
我赞扬她想得周到。
的确,人多的话,应该没那么尴尬。
不过事实证明我委实太过低估陈风了,想当然的事情根本就不适合发生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