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也傻住了,他没想到三多是这个反应,来不及开口阻止,他已经是笑容满面,伸手抓起剩下的橘子,一小片一小片地放进嘴里,仿佛还能感到他的指尖在沉浮。
许三多再次进病房的时候,袁朗靠坐在那儿很悠闲地看着他,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三多,橘子很甜,不错。”三多傻笑:“队长喜欢就好了,我给你多剥几个。”说罢走过来剥橘子,这回剥得又快又好,袁朗本以为他剥完了会再往他嘴里送,没曾想他只是把剥好的橘子放在整张的橘子皮上,然后开始剥第二个。等到他剥第五个的时候,袁朗认输了:“行了,别剥了,吃不了这么多,一会儿招虫。”三多停手,把第五个剥好的橘子放在柜子上排好队,然后坐在那儿看着袁朗傻笑:“队长医生有没有说你什么时候能出院?”
袁朗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门的方向,然后有气无力地说:“看医生怎么说了,哎,三多啊,你队长我这次是栽了,没载在战场上,倒是栽在这里。”许三多连忙宽慰他:“队长,你被泄气,医生一定会有办法的。”“三多,过来。”袁朗伸出手,三多有些呆呆的,凑过去:“队长?”袁朗拉住三多的袖子往下一拽。三多俯身的瞬间,袁朗的手勾上了他的肩,然后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三多,回去之后,一切听铁队的命令,离开医院时,不要四处张望。”三多为愣:“嗯……”想说些什么,袁朗在他耳边咬牙切齿:“这是命令!”说罢,勾住他肩膀的手改搂着他的脖子,三多的脑袋贴上了袁朗的肩:“三多啊,你回来,真好。去吧,齐桓他们都在等你。”
嗅着队长身上熟悉的味道,三多仿佛听到队长在他身后温柔的提醒:“三多,就这样走,不要回头”“许三多,愿意来我们A大队么?”“小兄弟,我是你的俘虏、”“你记着。生命对你这样的人是有意义的,美好的未来在不远处等着你。”“许三多,你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心事。”
队长的话,每一句都在他耳边回响,温柔的,舒缓地,总能让他觉得宁静祥和的话,带着队长独有的糯软的嗓音。手无意识地搭上了袁朗的背。于是,一个让袁朗惊喜,让三多觉得安稳的拥抱,诞生了。
三多伏在袁朗的肩上,小脸贴着他的肩窝,这个拥抱,像极了在火车上,班长揽过哭得孩子气的自己,而莫名地,一进入对方的怀抱,心就被温水包裹着,再也没有不安和悲伤,有的只是温和的眷恋:“班长,我回来了。”
袁朗忽地推开三多,望进他的眼睛里。却发现他的眼神里传递这从未有过的神往和依恋,队长被这个眼神征服了,“班长”这个称呼,只是一个称呼吧,没关系,他乐意叫班长就叫班长吧。忍着再次将他揽入怀中的冲动:“许三多,记着班长的话,回基地去吧。”三多有些犹豫,毕竟他来的时候发现,队长在这儿,好像没有探望的人。“可是你……”“行了,别废话了。这瓶完了,护士就快来检查了。你快回去吧,”
“那我走了,我,改天再来看你。队长再见。”许三多敬了个礼,然后转身走了。袁朗在那儿苦笑:“还是队长阿,我到底是什么?”
望着被关上的门,袁朗的眼神回复犀利:敢算计老A,这回一定把你们打得满脸桃花,不然对不起我这些天受的罪!
许三多目不斜视地走出医院,步伐稳定而坚毅。他没有去看那些形形色色的病人和医生,没有在乎别人探究的眼神,队长的命令,其他的都是浮云。
三多回来了,回到了老A基地。整个基地炸开了锅,大伙把这些天攒着的,被压榨得所剩无几的名为“喜悦”的心情全部爆发出来了,恨不能抬着三多进寝室。铁大更是亲自接见了三多,给他颁发了嘉奖令,宣布晚上开接风宴。全部队员明天放假一天!于是,三多更受爱戴了,全体老A 恨不能上来一人抱一下,亲一口,咱们的福音啊,您终于回来了。
三多被三中队的队员簇拥着进了寝室,一边七嘴八舌地问着诸如去了哪里,看了什么风景之类的问题,一边扒下他的背包,看看有没有纪念品啥的。三多慌了:“别翻,慢着点儿,我的信!”“信?三儿,出去一趟,桃花儿朵朵开啊?情书不是论封,是论打啊?”C3眼疾手快地捏着一沓信封对着三儿抛媚眼。三多大窘:“什么情书,那是我战友写给我的信,我都没看全呢!”“切……”一众老A心底鄙视。“我说三多,这些天你去哪儿了,我们给你的衣服鞋子你穿过了么?”吴哲狐疑地翻着三多的行礼。“穿,穿过了,不习惯,就又换掉了。啊,对了,那个桃红色的,是谁的?”三多有些好奇地问。一边C3跳出来:“我的,怎么样,很潮吧。”三多看了看他,终究没把一连长的评价说出来,选择了做应声虫:“嗯。”最后,还是齐桓把众人全部挤开,盯着三多的眼睛:“把你这几日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说过的话,写成书面报告交给我,我们要审查。”三多垮了脸:“说过的话也要啊……”“当然要……”一众老A异口同声地回应他。然后齐齐笑开。
第三天,恢复正常训练,许三多才明白,封闭意味着他们只能在cao场上跑圈而不能去375看风景了,封闭意味着他不能去医院看队长了,虽然齐桓说队长的情况有好转,但是还是不能确定什么时候能出院。每天训练的内容也和三多离开之前不同了,加强了攀岩和武装泅渡训练,当然泅渡训练是在泳池里进行的,攀蹬爬的也不是训练墙而是他们的寝室楼。
两个月后,基地大门敞开。铁路把齐桓许三多和吴哲王林叫到办公室,交给了他们一个意料之外的任务,铁路交给齐桓一叠档案,告诉他们四个,这里是整整60个各军区推荐过来的人员,按照铁路的话说是60只新南瓜。而他们的任务是,淘汰他们,一个不留,当然,前提是合情合理。许三多暂时充当王林的副手,两个中队平分任务,每人三十只。齐桓吴哲和王林拿着名单出去磨刀霍霍了,许三多却被铁路留了下来:“许三多,有什么问题想问我么?”
许三多愣了一下,刚才他听到命令的时候的确诧异了,既然注定淘汰,那还选什么?但是他没有问,只是疑惑地看着大队长,铁路笑了:“回去一趟果然长进了,既然没有疑问,那就执行命令吧,哦对了,这个任务是你队长交给你的。”许三多一听到“队长”两个字立刻想起临走时队长说的话:一切听铁队的安排。三多咧开嘴笑着说:“队长说了要听您的命令。”铁路开口了:“许三多,你会心软么?在预先知道选拔结果的情况下,我很好奇,你将用怎样的状态面对他们。”
三多没有开口,或者状态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永远是做的比说的更能让人信服。铁路看看他,忽然叹了口气:“他说如果是他会选择让你主削,可是我不放心……”三多愣神:“队长说的么?他什么时候能出院?”铁路略一沉吟:“现在还不确定,好了许三多,出去准备吧,对了,削南瓜期间,你要换个寝室。具体听王林的安排。”
很快,王林把他们负责的名单交给了许三多,三多翻了一遍默默地还了回去。王林开玩笑说:“许三多,论理,他们可都是你的上级,尤其是这个大校,你叫他首长都不为过啊。”许三多脸红:“可是,可是他们不是老A,也不是有机会成为老A的人。”王林一呆:“许三多,没想到你角色转换很快呀。”许三多有些腼腆:“王队,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不留,但是队长说不要对一件没有做过的事情说没有意义,所以我想,这次选拔,大队长一定有他的意图,虽然表面上看,这件事情没有意义。”
时间倒回一点点,就在全体队员封闭集训期间,铁路坐着直升飞机去他的试验田查看南瓜质量,虽然说这次招兵只是他放出去的一个华丽烟雾弹,但是展鹏和章宁的相继转业确实是给铁路和他的A大队带来了无法估量的损失,希望这次选拔能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老A的y-in损是全军区闻名的,老A的战斗素养也是全军区闻名的,凡是被老A削过的部队回去至少要做两天的噩梦。这次老A又要招兵了,而且不是上头直接红头文件下来挖人,而是自行推荐,这无异于天上下红雨的好事。
要知道,在部队,最出挑的兵不一定是首长认为的好兵,真正让他们花心思的兵,往往都被收拾得跟狗一样扔在某些不起眼的角落里,等上头各种名义的选拔、视察、检阅、X光照过N边之后,他们才从角落里钻出来,安排到首长们最满意的位置。部队长对于好兵苗子一直存在矛盾心理,炫耀吧怕贼惦记,不炫耀吧对不起自己。这一次老A招兵无异于一次炫耀的机会,天上掉馅饼老A会那么好心?于是各方面的消息在传递,军区说大很大,说小,兜兜转转就那么几号人物,于是大伙都知道了,老A这回是大出血后的休养期,缺兵。
老家伙们一合计,这回推荐出去的人,准能在老A给老部队露脸!那次受过老A教训的部队更是铆足了劲想雪耻,推荐出来的人,那档案拿出来,全是妖孽,恨不得十项全能。铁路不管这些,他去找一个人,这个人手底下的兵,他信得过。这个人,是34军的军长高建国。
两人在高建国的办公室里见了面,铁路还是一副吊儿郎当没事找茬的表情,高建国熟悉的表情:“你怎么又来找我,我又不是你的私人大夫,治不好你的疑难杂症。”高建国很不耐烦地挥挥手;“一会儿我还要开会呢。”铁路不说话,只是看着他。手里转着ZIPO,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上面的狼头浮雕和老A臂章上的狼头图案有些神似。
铁路盯着高建国看了一会儿,忽然伸了个懒腰,身体靠进椅子里,闭上了眼睛。高建国那个火憋在心里一蹿一蹿的: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几分钟前,自己还在为年度演习的事儿心力交瘁,烦得满嘴水泡,几分钟后这个麻烦精大摇大摆的跑这儿补眠来了。您倒是悠闲得紧。
再看看眼前的人,发中的银丝多了,眼角的皱纹也深了。这会儿脸上的表情也淡了,一副疲累至极的样子。哎,算了,让他歇一会儿吧,他那边的事情,自己多少是有些耳闻的,这个麻烦精,听说他挖走了老王头手里那个号称七连缩影的兵,把老王头气得跳脚。自己儿子在他手里走不过三招。哎,这个麻烦精啊,七连在他手里终结了,也了却了自己心里一段难舍的情结。想着想着,高建国在铁路对面的办公桌前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