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也不知道宫主叫什么 作者:素长天【完结】(35)
好问题——师徒二人一脸真诚地看着站在门口的玉京主,并且不约而同地,他们俩的视线下意识地往玉京主下半身划过去……而玉京主整个人,不,整个刀都开始冒烟了,他下意识地侧了侧身,然后果断地回答:
“是收养的!”
于是师徒俩又不约而同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符远知甚至看着玉京主的下半截,遗憾地摇了摇头。
于是刀灵果断指着符远知:“主人,请您务必小心慎重,这个魔徒不怀好——”
嗖地一声,玉京主化成一道白烟,玉刀斩雪的本体从他腰上掉在了地上,被宫主一个弹指扔出门外,丢进了门前的小河里。
“师尊,好像我走到哪里,大家都不喜欢我。”符远知失落地低着头,肩膀耷拉着,“小时候在家,家里人说我是不知道爹的野孩子,是我娘逃婚、不忠于家族的罪证;到天宫,因为出身符家,同门也都不太接受我……”
“我喜欢你就够了。”宫主打断他,“我喜欢,就够了,他们都不算数的。”
沉在河底的玉刀斩雪发出无声的咆哮,刀灵在用尽气力嘶吼:主人,主人你看一眼那家伙的表情,他都快笑开花了,主人你被骗了啊——
那小子哪里可怜可爱又听话了,那他妈是个小魔头!
凡间水乡安闲舒适,村里人只以为来了两个读书人,考功名考不上,到这儿隐居的那种风骨文人。
于是除了调理,符远知和宫主都不急着提升修为,一身伤先好好休息才是正经,平日里也就真的像凡人一样过小日子,种花喂草,松鼠和大橘满地乱跑,抢吃的时打得漫天飞毛;只除了玉京主三天两头命人从玉京城里拿宝贝,还不肯让宫主亲自扫地,并且时不时因为对符远知态度冷淡而被扔进小河。
听说十洲三岛各大道门现在还没平静呢,云梦天宫准备开始收拾秘血宗——
不过完全没人在乎,符远知抱着大橘蹲在一边看宫主熬汤,悄悄捏捏自己的腰,糟糕,好像粗了。
宫主从屋里拎出一捆纸,塞给玉京主:“批公文不要在屋里,碍事,我和远知要用桌子。”
玉京主:“……”
从划船路过的邻居口中得知,这里是中洲南郡,凡人的西唐国属地,符远知不太懂凡间的政治体系,不过高中背过历史书的宫主听了一遍——虽然感觉更繁荣,但政治体制大体上还是像汉初的,中洲这边有个凡人王朝,但是各个封地上的国主才是真正管制一方的当权者。
不过他们居然也有类似科举的玩意,果然考试是人类共同的噩梦。
“功名利禄都作土咯!”划船路过的老渔夫接过宫主递给他的大碗清茶,道了谢,说,“东唐国那边闹瘟疫呢,去天启王城的官道都封了,你们这帮考试的怕是过不去了,等几年后下一次吧,虽然蹉跎几年……但小命儿重要哎!”
符远知靠着篱笆,像个真的应考秀才那样急切追问:“怎么会呢,咱们中洲安定,也不打仗,不是好多年都没有过大瘟疫啦,再不行,怎么不请两个仙长来看看?”
“嗬!仙长也白搭。”老头喝完茶水,“东唐国请过,仙长一个个去了,也病的厉害呢,说得也是哈,仙长也是肉做的,没得让人白白送死去的道理是吧,所以没办法,东唐国主下令封闭全境,咱西唐这边,也不让过境去东边咯。”
说罢,拎起一篓子鱼,摸出一条肥又大的,递过来:“拿着,昨个儿我孙子回家,都知道吵着要学识字了,都是跟您二位文化人说过一次话,回家立马长见识,谢过,谢过啊!”
老头走后,宫主摸了摸符远知的脉,问:“最近,魔气在体内还会疼吗?”
符远知乖巧地摇摇头。
“如果最后也找不出根除的办法,那为师就去选一些修魔的功法,挑一挑让你学。”宫主说,“不过别心急,先把经脉的伤养好。”
符远知委屈地小声喊:“师尊,我……”
“都说了,别乱想。”宫主捏捏他的脸,“修魔修道,不过是力量不同,就好比用刀和用剑,本质上其实一样的,真正决定你的不是你拥有的力量,而是你为什么要拥有力量。”
符远知安静地看着宫主,不由得露出一点点笑容。
是的,每一个道者都想要力量,很多时候大家经常会忽略更重要的问题——
“远知,你为什么要修仙?”
“我……”
记忆里有阳光,有蓝天碧海,有风里回荡的歌谣,也有血色弥漫的万魔窟,与一双双挣扎的枯骨之手,那些魔徒拉着他的衣摆,指尖插在他的血肉里,试图将他撕裂,让他成为和它们一样,沉沦在不公与不甘的绝望里。
一道刀光照亮了他,云端的云梦之主说,任何悲惨的经历,都不是你将悲惨带给旁人的理由。
符远知笑了笑,问:“师尊,仙长都治不好的瘟疫,您猜是秘血宗,还是魔佛那边?”
或者是更多的魔徒门派也不好说,魔门养精蓄锐,蛰伏了千年,早已有了反扑之心,此时从云梦天宫入手,只是一个切入点罢了。
天下不会总那么安定,这是……哲学上说的事物发展规律怎么背来着?宫主想了半天,算了,信迷信,不要科学。
于是,宫主摇了摇头,表示他并不知道,也懒得猜,只是问:“远知,你没问题了?”
“这几天感觉好多了。”符远知回答。
魔气其实早就和经脉融合,以道者灵力铸就的大坝坚固稳定,道心从未动摇。
——我为什么要得到力量?
——因为我不想再看到第二个和我一样,在万魔窟里挣扎的无辜灵魂。
“所以师尊,我们的旅程第一站?”
宫主点点头,说:“好,不过不急,这两天我们在西唐走一遍,先看看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表白,我跟你们讲,这就是表白!
……
今天去看了雷神·诸神皇婚,感觉,欧美不愧是灯塔国,比大晋江套路还开放!【以及最后结尾我赌五毛导演绝壁是故意串戏到星际迷航的2333333】
……
还有,很早之前说过给徒弟扎马尾的,现在实现了,我是讲信誉的好道长!
第52章
东唐国境内所谓的瘟疫怎么听都是魔徒所作, 因为凡人的疫病是不会感染道者的, 如果连这个抵抗力都没有, 那还修什么大道求什么逆天,唯有魔徒最擅长利用混乱动荡,搞些投机的营生, 来获得他们的力量, 甚至几次凡人王朝更迭背后都有魔门参与。
简单收拾了一番, 符远知从河边捞回师尊的斩雪,玉刀是道者灵物, 虽然不会生锈腐蚀,但这样一把绝世的刀,现在惨兮兮地卡在水车的一个木头缝隙里, 被水冲得湿淋淋, 还是多少让符远知觉得太可怜了。
或许真的是太久都没有见过主人,玉刀刀灵任摔任丢, 半点不平都没有,反而无比喜悦,这样符远知有点不自在——原来堂堂雄霸一方的玉京主喜欢被人虐待?
刀灵从本体化形而出, 玉京主沉默而充满敌意地看着符远知——尤其是他拿刀的手, 于是符远知把他的本体递给他, 玉京主默默看着,手指动了动,到底没接。
徒弟替师父拿刀属于正常礼仪范围许可之内,刀灵除了散发低气压, 什么也不能说。
而符远知恭敬如常,并没有因为身份改变而有所区别。
只是——
“不要这样看着我……”符远知摊手,“您这些天总被扔在河里,真的和我没关系。”
玉京主挑了挑眉——如果他不是一个刀灵,而单纯只是玉京城主,被扔河里泡水的可能就是符远知,或者符远知的尸体。
所以符远知只好解释说:“难道,前辈觉得您的主人那么幼稚?”
——因为喝汤的时候桌子被占用,所以把一把跟了自己万年之久的刀随便丢着玩?当然不可能,云梦主人又不是才三岁。
“你不该动云梦,更不该算计云梦的弟子。”符远知说。
玉京主惊讶:“你知道?”
“现在总结一下,还是挺明显的。”符远知再次摊手,“先不说琴魔女是你指使的吧,我在荒村遇到的——秘血宗在你眼皮底下搞鬼,玉京城惊才绝艳的城主不可能几十年过去毫无察觉,而且荒村的鬼女说,你还和她假结婚?”说玉京主没有卷进那件事,谁信。
“那次不是,那次是真心要帮那个村子。”玉京主摇头,“只可惜,最后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最后,整个村子仍然覆灭在了秘血宗手中,并且,还是愚昧的村民亲手断送。
“但后来您放任了,没救下来不算,之后五十多年,您的玉京城拆不掉一个已经被您发现的时间回环,灭不了还未成型的人罐?”符远知平静地说着,“那又是如何恰到好处地在我们已经破局而出时,假惺惺赶来?”
他们走后,所有秘血宗得到过的来自玉京主的暗地里纵容,都会被玉京的心腹抹掉全部痕迹。
“……”玉京主有那么一瞬间的眼神绝对是标准的杀人灭口前兆,可惜他松开紧握的手,整理了一下衣服,“如果你不是主人在意的人——”
“你看,你明白。”符远知笑了笑,“‘你主人在意的人’——他还是在意云梦的,虽然现在生气,但远不到能够纵容你、默许甚至支持魔门搞垮云梦天宫这个地步,现在你只在河里泡冷水,那是多亏你跟师尊跟得久,有感情。”
一把刀不在意魔道之分,而云梦之主本人,也并不是有这种刻板门户之见的人,他生气是因为,在玉京主的算计之中,云梦普通弟子的生命,被忽略不计。加入他成功挑动了秘血宗,魔门与云梦如果再次交手,固然玉京主能从中运营,借机打压云梦气焰,可是云梦那些与此事无关的普通弟子呢?
而且,符远知有些小小的开心——你煽动符家卷入此事,而符家准备卖了我,那算是真的触碰了师尊的逆鳞呢。
玉京主皱眉:“你是说——”
“云梦是出了问题,很严重,但还没到需要全部毁掉的程度。师尊想要给他们教训,但不是这种用阴谋伎俩算计。”符远知很是形象地解释道,“虽然我们非常生气,非常心疼师尊,我几乎恨不得啃了秋闲……咳咳……但或许对他本人来说,就像是你,难道玉靖洲小时候调皮捣蛋把你反锁在厕所里,你就要直接把孩子掐死吗?”
在宫主眼里,就是“有病得治”和“有病凉了”之间的区别。
“但是主人被困高峰,身陨道消!”
“但是秋闲几乎立刻,就想尽办法把他救回来了;让师尊陨落并非他初衷。”符远知犀利地指出,“生死轮回没有那么容易被逆转。”
“不过惺惺作态。”
符远知点头:“我同意。”所以账本上,秋闲的名字依然加粗加黑加大。
刀灵转头看了他一眼,敌意明显下降。
“……”但是玉京主皱着眉,半晌后说,“阿洲没有把我锁在厕所里过,我是刀灵,不需要上厕所。”
符远知:“……”
明显鸡同鸭讲。
符远知转移话题:“前辈,还不知道前辈名讳?”
“玉刀斩雪。”
“……我是说,怎么称呼?”符远知无奈。
玉京主沉默了一会儿,问:“一把刀,你要怎么称呼?”
……符远知把脸埋在掌心……好吧,真是难为一把刀做了一千年玉京城主。
符远知进屋随口和宫主提起这个问题,宫主盯着门口那位一见他就眼含热泪自动开启煽情模式的玉京主,想了想,说:“没个人名很不方便,要不……叫小雪?”
符远知端茶杯的手一抖,直接洒了自己一身。
大橘和宫女蹲在屋里,发出无声的嘲笑——千万别让主人给你取名字,主人取的名字会让你感受到世界的绝望。
呯地一声,声势浩大,一团不明物体从天而降,硬生生把门前码头的木栈道砸出一个大洞,那东西噗通一声掉进水里,宫主淡定地看着,所以站在一边的符远知也跟着看热闹,半晌后一只湿漉漉的手搭在洞口,一个白衣人爬出来,脸色惊骇,一副世界毁灭在眼前的样子。
玉京主上前半步,大喝:“来者何人!”
玉靖洲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张大嘴巴看着他,半天,吼出一句:“我他妈是你儿子!”
“胡言乱语!”玉京主严厉地指着他,“你分明是女的。”
玉靖洲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破破烂烂的没来得及换的女装裙子,愤怒地拍地:“原来你认我真的是看衣服的!”
噗通,凡人造的木栈道有一次遭受重创,把卡在那里的玉靖洲再次摔回了水中。
符远知拍拍玉京主的肩膀,叹息:“儿女都是债主啊。”
……
宫主和符远知一左一右坐在玉靖洲旁边,落汤鸡一般的玉靖洲早都给擦干了,但整个人依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从云梦天宫,一路追过来,到了地方却发现,我爹不仅不认识我,还压根不是人……”
被指控的对象站在屋子中间,本体玉刀被玉靖洲抱在怀里,没有了刀鞘,这把玉刀也不伤人,在刀主人无任何杀意的时候,这把玉刀的刀刃甚至是圆滑温暖的。
诉说了半天,玉靖洲仔仔细细抚摸着手中的长刀,玉京主皱了皱眉,看了一眼主人,没说什么。
于是玉靖洲忽然暴起,一把扯住玉京主的领子,问:“我到底是你在哪个垃圾桶翻出来的,说吧!”
这明显已经是气话,气得糊涂的那种,但玉京主沉默了一下,回答:“买刀鞘送的。”
然后,然后玉靖洲昏过去了。
在宫主的目光中,玉京主解释道:“在……在您不在了之后,我经常会陷入梦境,没有主人的刀灵越来越难以压制渴血的本性,我是一把战刀,我在梦里,时长渴望……为主人复仇。”
刀灵想不了那么复杂的前因后果,刀灵只看到因为云梦,主人不在了;
他沉浸在失去主人的痛苦之中,玉刀的凶性日益旺盛,以至于玉京城里的道者会被金戈煞气惊扰,为了掩饰自己刀灵的身份,为了不让斩雪本体落入他人之手,“秋闲秘密联络万知楼的灵谍士,与他们交换情报,试图找出您佩刀的下落,我不清楚万知楼有没有查到我就是刀灵,但他们告诉了秋闲,斩雪在我手中。”
“所以为了不让人发觉,你找了个刀鞘把自己封起来。”
“是……”玉京主垂首,“当年,您的刀从不斩无辜者,从不任意屠戮凡间无修为者,所以我直接找了一个凡人工匠,打了一把刀鞘,刀鞘上凡俗的尘火之气时刻克制着我的本能……”
醒过来的玉靖洲坐在床边,盯着他,一眨不眨。
“那个老铁匠的儿子和人熬夜打牌,一激动就去世了,他自己养不活刚出生的孙子,就让我抱走了。那是五百年前的事,为了不让老头儿又反悔,我把阿洲封印起来,直到十八年前才解开封印,让他长大。”
玉京主说着,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儿子,低声道:“对不起。”
玉靖洲的嘴唇动了动,问:“那你……一把刀也会想要个孩子?你为什么要养我?”
“因为主人喜欢孩子。”
玉靖洲的脸彻底蒙上一层阴霾,玉京之主,他二十年来的爹,沉默地站在屋里,一如从前一般,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谁也不知道高高在上的玉京主心里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他的喜好,没有人真的了解他。
屁,玉靖洲恶狠狠地瞪着他——他妈的,一把刀,那些试图用美人、珍宝、心法这些东西讨好他的权贵们,如果知道真相会集体从玉京最高的雁回塔顶上不带灵力防护地跳下去的!
一把刀喜欢什么美人,他连儿子的脸都认不得;一把刀要什么珍宝,他自己就是珍宝;一把刀要个鬼的修炼心法,持刀者强,他就所向无敌!
玉靖洲崩溃了一会儿,狠狠抹了把脸,转身对宫主下拜:“弟子玉靖洲,见过云梦宫主。”
宫主点了点头,拉起他,问他:“你找你爹,是有急事?”
“……云梦当天……当天一乱,我就想先找到我爹,问问怎么回事,谁知道我就看见他不见了——居然只剩下他一直当宝贝藏着的那把刀,然后就看见了您……”玉靖洲叹了口气:
“玉京城里也没他,所有管事们都是用令符联系他,可是这么大事,我不见着他人我怎么也……以前我一直以为是我哪里还不够好,我父亲才对我那么冷淡……原来……原来我真的不是他亲生的。”
“那也不至于加入碎玉会吧?”符远知忍不住说,并且还在心里补充:你还穿女装扮妹子。
碎玉会,那可是个试图干翻玉京城“霸权”的青年道者组织,虽然实际上就是一群孩子瞎胡闹,但毕竟,玉靖洲可是小玉京主,不能因为爹不亲,就加入这种坑爹组织吧?
说着,玉靖洲忽然再次对宫主跪了下去:“我加入碎玉会,是因为您。”
“我?”宫主惊讶不小。
“我到云梦天宫,也是因为您。”
——符远知的眼睛眯起来了,好在玉靖洲下一句话打消了他心里弥漫起来的酸味,玉靖洲说:“他唯有在提起您,提起覆灭云梦天宫时,才会表现出那种鲜活的狂热……我……我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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