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本以为随他掉下去,西府海棠令也要随之而去,却没成想,它却不在他身上!谁都知道凤十六所指的那
个它是何物。
魏明楼脸色一时十分难看,不过片刻之后他又恢复吊儿郎当的神态,对燕轻尘道:“骑主有什么事,不妨到碧洗阁一叙。诸位武林人若有困惑,也不妨来此。还是人多热闹些好。”
轻佻的尾音散在风里,魏明楼当先潇洒离去。燕轻尘与温碧情跟上,陆陆续续也有人离去。也有不甘心的,认为凤十六是假言相欺,留在天堑。
梵音传来,其中杂着几句红尘中人能听懂的话:“以死作契,痴人何苦?红尘多可笑……”
第三十二章
而西府海棠令只归人间,不许进铁棠谷。
这是铁棠谷百年来的规矩。然而魏明楼却坏了规矩,西府海棠令不能进铁棠谷,铁棠谷人永不能持西府海棠令!他却持西府海棠令召集三主,这坏了规矩的人当然是归刑主管了。
魏明楼并不将他们带向碧洗阁,却引着诸人入了自家府内。
魏明楼知道燕轻尘和温碧情必要质问自己,他先于这二人先发制人,唉声叹气道:“这实在不能算是我的过错,倘二位同我境况相同,所为之事必然同我一样。”
“不知令主境况如何,竟然视刑谷若无物,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呢?”温碧情冷笑道,“难道是有人将刀架在令主脖子上,以命相要么?”
魏明楼看向温碧情,微微一笑,道:“区区性命之虞哪里能令在下无视刑谷三十六种极刑呢。”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发寒,仿佛刑谷真是阿鼻地狱,入内要滚刀山跳火海一般。然而不待温碧情反击,魏明楼却道,“二位应当知道,我行令天下,金滔令谷主一块,余下两块都在谷外。而,请看。”他将自己的扇子吊在二人眼前,一块小巧的金色琉璃牌轻轻巧巧晃在二人眼前。
“想我魏明楼一世英名,却不想也会被人下套。那人先以金滔令相挟,我自然要答应他一件事,却不想是这件事,我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有西府海棠令!故而,西府海棠令不能算是我持,毕竟是他托付给我,而且三主聚齐之时,我也未用西府令。因为,用西府海棠令要向二位托付事情,是那个人。”
“哼,令主,即便你也握有一块金滔令,却未知不是你阴谋策划,这一番说辞就能将自己的责任推个干净。令主当我们是三岁小孩么?而令主口口声声那人,却不将那人名字说出来,这又是为何?那人既然将西府令交与你,令主就真的那么实在,凡事听凭其令么?”温碧情接连抛出问题,将魏明楼逼向窘境。
“魏某此番解释当然知道二位必有疑虑,空口无凭之事魏某也不会相信。反正西府令丢失之事,那人想必已经知道,往后之事必能证明魏某清白。而二位也没有确凿证据证明魏某有失,不若等等再看。”魏明楼并未正面回答,却开始打太极。
“令主,我想不必等日后了,现在还是请令主随我回谷。到时候,令主清白与否,自有定论。”燕轻尘单手抚向自己的马鞭,威胁之意不言自明。
魏明楼哈哈大笑,“骑主才是真正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当初初见二位,魏某早已言明,西府海棠令是受人所托。虽然三主聚齐,那人所托之事魏某虽知,却不能由魏某来宣,那是魏某自知西府海棠令永不能过谷内人之手。当然,此时持令人已经换去,那人要求已经不
重要了。”笑着,他话锋一转,“骑主,我功夫虽不如你,但我是督令人。一切与铁棠令有关之事,都归我监督,我的功过是由谷主来判,骑主还是不要自作主张,越俎代庖!我同你解释是给你面子,却不是让你爬到我头上来。”
魏明楼声音变冷,森森道:“骑主武功虽高,这里却是我魏府,是我令主的地盘。”
这几人且走且谈,此时忽然停驻在某处,几人之间气氛剑拔弩张,尤其是魏明楼同燕轻尘已在对峙。
忽然魏明楼温柔一笑道:“哪里来的宵小,竟敢在我魏府撒野!”
绝壁之上,凤十六紧贴岩壁,五指扣在岩石上。他的手指上落了一层雪,指节冻得紫红,尖锐的岩石将他的手指磨破,血迹干涸在手上岩石上。
他却并不放弃,仍然死死地扣在岩壁上。凤十六不知道上面的人走没走,他也没有力气去探知。他深知并不会有人冒着生命危险跳下崖来看他究竟死没死,此处是天堑并非断崖。断崖是能测出深度的,天堑却是深渊,用没有人知道它底何处。或许就是地心,直通地狱。
虽然他是自行跳崖,但他不想死,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落在那群所谓正道手中,他深知自己必死无疑。没有人会像他义无反顾去救夏绝衣那样,来救自己。而且,他还要活着,还要找到那个人。
所以凤十六不会死,不能死!
指头深入岩石之中,负担着身体的全部重量。壑风森森,风力之大竟能将人身吹得摇来晃去!凤十六悬挂在绝壁上,此时已经感受不到来自手指的疼痛,他已经麻木,然而却仍牢牢地扣在崖壁上。身体随风摇晃,唯一与岩壁相连的手指割在锋利的突起上,十指森森可见骨。
肺腑之中盈满血腥之气,挤进来冰冷的空气,碾压遍全身,呼出去仍然是冰冷的。
此前他已经将身后事全部交付,却仍然不放心。
纵身跳下那刻,凤十六思忖的是要看见夏绝衣,一个活生生的夏绝衣,眼底能映出他这个凤兄,抬手顷刻可破黑白联盟。他的阿衣不仅要是活的,还要意气风发地活着!
耳畔突然响起破风之鸣,有锋利似剑割在他的肩头,距离他的发鬓只有毫发之距。鹰隼之鸣破晓,随着太阳光芒四射向他袭来。凤十六努力睁大眼睛,于霜雪之中看见一双斜飞的鹰翅。鹰眼锐利如钩,紧紧地盯着自己,仿佛要将自己刺个对穿。鹰头高傲地勾着,脖子挺直地梗着。
对。他的阿衣就要像这只鹰,居高临下,却从来不将何物入眼。
凤十六的眼光紧紧跟随着那只鹰,他听见细微的拨铃声,铃声细微却十分急促,仿佛有什么在急急地拨弄着细小的铃铛。
那鹰在凤十六头顶盘旋三周,发出急促的鸣声。凤
十六不知为何,只觉自己此时听力惊人,那细微的拨铃声绵绵不绝,变得十分具有韵律,细听来仿佛十分有趣。
只是在凤十六觉得自己仿佛从铃音中琢磨到什么时,鹰喙忽然向他袭来。凤十六却毫无所觉,直到死亡之临近使他武者警惕的本能挥臂格挡。
因为手指深入岩石,抽出之时刮擦掉许多皮肉,这使凤十六的手看起来格外狰狞。鹰喙啄上凤十六的胳臂,叼下一块血团。幸是如此,凤十六的脑袋才逃过一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