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拿捏得好,竟是我小看你了。”温情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晶莹碧透的小瓶来,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有一只红珠子。
夏绝衣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温情缓缓将瓶中那颗红珠倒出来,日光沐浴之下,那颗红珠玲珑有光。温情略一勾唇,将那颗红珠吞吃入腹。
燕轻尘失声叫道,“予杀!”
老一辈江湖人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
温情。
江湖传闻,江无寻为求温情一个驻眸,服下至毒,散去一身功力,亲至铁棠谷为奴为仆。那粒至毒,便是铁棠谷秘制的散功至宝,服下予杀,功力筋脉势必毁损一空,干干净净连渣都不剩,此生再不能练功。
温情难得好心情地关注到场外,头一次格外耐心道,“不是予杀,是予活。”
燕轻尘一怔,在座江湖人又是一头雾水。
“予杀予活,予杀予活……”燕轻尘轻喃,“可是,予杀至毒,无药可解……”又哪里来的予活?
“予杀予活。予活自然能解予杀之毒。”温情好似是对燕轻尘解释,目光却冷厉地看着夏绝衣,“没人能算计到我,你若再耍花招,哼……”他未再言语,言下之意倒是明显。
众人自温情话中推断,又是被推断之事震惊。
既然予活可解予杀之毒,那之前温情不就是服过予杀!这是为何?他又是何时服的?这样的温情都可略胜夏绝衣一筹,这是何等的功力!
忽然之间,温情气场大胜,红衣都被猎猎鼓起。那飞动的红绸好似一柄寒兵,冷冷有光似的。奇异的光华罩在温情面上,越发显得他是天上妖仙,眉目如画。
夏绝衣倒是连眉都未皱,一言不发。忽然一扬袖,有一把寒兵祭出!
不,不对,那竟是一条白绸缎!冒着死死冷气似的,阴阴寒寒好似从白无常身上扯下的一条布匹。夏绝衣周身沉荡了无数死气,比他刚来时还要令人齿冷,就这么远远看着,便让众人冻得发颤!
温情一见之下,眉头皱起,喝道,“竟敢欺我,畜生竟也不要命了!”他说着,手上红绸辗转更快。
夏绝衣见招拆招,那条白绸缎似有无尽之长,绵绵软软就能抵挡温情的煞式!
忽然,红白之光笼罩之下,二人近身搏斗起来。
温情二指相并,水葱变作利剑,带着寒芒击向夏绝衣腰侧,割裂夏绝衣腰侧的层层白衣。
夏绝衣恍若未见,真气一荡,立时击碎自己手上的白绸缎。漫天碎片洒落,温情眼存眷念,手下一顿,竟让夏绝衣逃开腰斩之刑。
见夏绝衣逃开,温情眸中寒光大胜,绸缎立刻击向夏绝衣,逼着夏绝衣后退,自己却乘势击去。
红光罩下,二人过了十数招,温情眼神却是越发直勾勾的。
忽然夏绝衣又如前攥住温情的红绸,二人距离相近,温情折腰仰面而视,夏绝衣凌空飞起。似曾相识。
夏绝衣那成名一招重现,只见他单手握住温情的颈子,温情那灵犀二指却堪堪距他咽喉一寸。
时
间在此刻静止,温情眼光迷离,忽然破开安静,道,“你竟比他快了。”
绝衣公子成名那招不就是无寻城主威震江湖那招血雨腥风?
夏绝衣顿在凌空之处,直叫在场江湖人看得目瞪口呆。
夏绝衣冷冷俯视温情,他在等第二句,果然,只听温情缓缓道,“竟有人比他快了。他,……”之后的话,温情仿佛失声般,说不出话来。
夏绝衣替他接道,“他死了。”
二人同时撤招,温情收手直腰,同时后退半步;夏绝衣收手落地,同时道,“江无寻说要把自己一把火烧了。我就葬他于高山,于水川,洒他骨灰于四荒六合,存在这人间的每一寸。”
“让毁谤他的人时时刻刻在他注视之下,让毁灭他的人永永远远找他不到。”这话说得鬼气森森,配上夏绝衣的鬼样子,却是骇人得很,直直骇得江湖前辈们心头直跳。
温情垂眸,伸手抓了一把江无寻,问道,“为何不杀我?”似是在问夏绝衣,又似在问江无寻。
仿佛就是在等温情这句话,夏绝衣亮出白森森的牙口道,“他邀你同游人间,我怎么忍心令他再孤身上路?我要让你与他阴阳相隔,不忍看他再受你折磨,又怎么会杀你?”
温情紧紧握拳,仿佛手里抓的便是江无寻一般。等众人看温情抬眸,却见两行泪珠坠落下颌,而温情犹不自知。
他死了。
世间无寻江无寻。人间有情温无情。
有人曾调笑问道,“我说温谷主啊,你明明无情,又为何叫情?我看你该姓吴。或是你该叫无情,温无情。”是谁这样色胆包天,竟敢用这等语气同他说话!还不忘用手指轻卷他的发梢!
温谷主眉眼冷艳,勾唇答道,“我生而无心之人,该名无心的。”
“谷主无心?”那人语气轻佻,道,“不若把我的心予了谷主罢。如何?”
如何?如何又如何。
温情攥着那把江无寻,口中念念有词,风也似的踏风而去了。
自此之后,江湖再无温情一丝消息,便是那江湖百晓生上穷碧落下黄泉誓要寻出那温情之后的八卦来,却是一无所获。温情好似变作了一阵风,风过了无痕。
第四十三章(BE)
场中一片死寂,江湖中人都不知该拿夏绝衣这位名副其实的绝顶高手如何是好。
却是一直鲜有存在感的人边走边开口,道,“恭贺刑主荣膺谷主之位!”说着,那人单膝点地,将自己的忠诚奉上。夏绝衣俯首看他时,那人眨巴眨巴眼,道,“属下魏明楼愿倾尽一生辅佐谷主!皇天后土实所共见。”
夏绝衣淡淡问道,“那下一世呢?下下世呢?你既不愿许给我,可见这世你也是不愿意给我的。趁你主子还没来,你不妨偷偷溜掉,与你愿意那人生生世世去。你也看见了,温情这等无心之人,竟也被水滴石穿了。你可是有个情敌,不好让情敌衣不解带照顾出情谊了,炮灰了你。”
“……”魏明楼怔了一瞬,利索地取出怀中那块烫手的海棠令,同时站起来,递给夏绝衣,低声道,“我看你极是不顺眼的,你也知道是为何。便不同你言谢了。”魏明楼自说自话,一起一落脱离众人视线,最终却从远方传来悠悠之音,“属下定当竭力完成谷主之托。”
魏明楼显然是知道场中有那位主上耳目,为全身而退装作接了夏绝衣一桩命令,反正也无人知晓夏绝衣方才同他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