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阁主,你是怎么过了五离血煞的?”卫恒心中惊骇远比殷玉堂更甚,因为他更清楚五离血煞究竟有多么可怕。
否则的话,晏海和月留衣也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将当初的这些人都聚集起来。
因为那种不知由来的嗜血之物,根本不能依照常理能够解释清楚。就好像这个岛上的许多东西一样,都有与寻常事物相悖的一面,所以木怀谨那一套岛从海底升起的怪谈,在他看来才不全然都是信口胡说。
窗外的云寂突然抬起了手。
屋里二人神情紧张,眼看着云寂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那只虚拢的手掌。
一团红色的雾气从他掌心升腾而起。
殷玉堂大叫了一声,踉跄后退之时差点仰天跌倒。
“五离血煞?”卫恒也往后退了好几步,他难以置信地说道:“这怎么可能……”
那些红色的云雾在云寂手心上方翻滚不休,不住变幻着形状,却又似乎是被困在其中,逃脱不得。
云寂将手举得更高了一些,这些红雾散发的浅淡光芒,将他半边脸庞映出了微红的颜色。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这种东西能够阻得了我?”他带着微笑侧过头,而红雾似乎极其畏惧他,沿着他靠近的轮廓拼命往后躲避。
他的模样太过诡异,这让旁边看着的卫恒和殷玉堂都感到了不适。
殷玉堂甚至退到了卫恒的身后。
云寂慢慢收拢指掌,这让那些红雾拼命向里挤压,聚拢成了一个发黑的红球。
“晏海他,是不是觉得我没什么本事,觉得我帮不上忙,所以总是这样对我?”他不断地放开又收拢手指,让血煞组成的红球在手心中变大变小。“我和他说过,往后都要听我的话,他也答应了我不会再骗我的,可是现在……”
他脸上的表情在微笑和嗔怒之中来回变幻,最后定在了一种扭曲的说不清是喜是怒的表情上。
最后他用力收紧手掌,握成了拳头。
那个被挤压到极点的红球,于半空中爆裂开来,化作一片粉末,被风一吹,四散于无形。
这一切并没有发出声响,但殷玉堂敢发誓,自己听到了一种类似于惨叫的声音。
“云阁主。”卫恒终于压下震惊,开口劝道:“你先不要急着责怪翠微君,他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知道如果把事情都告诉你,你肯定不愿意他为你涉险。”
“我当然知道他是这个原因,我生气也不是因为他珍惜爱护于我。”云寂低声笑了:“我只是一想到他迄今为止,还是把我当成不能依靠的无用之辈,就忍不住的……有些不高兴。”
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谁又能想到你可以毫发无损地过了五离血煞,还能把这可怕的东西随手把玩?人家把你当成眼珠子一样宝贝着,你还有理由不高兴,这不就是恃宠生娇吗?
听到这话的殷玉堂默默腹诽,但云寂的眼睛一望过来,他立刻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云阁主。”卫恒却紧皱起了眉头:“近些时候,你是否觉得自己有极大的变化?比如情绪多变,或者是出现了许多以前并不会有的奇怪念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云寂点点头。“对,我近来脾气暴躁,喜怒不定,时不时就生出恶念杀意,杀人之时毫无愧疚犹豫。”
“这不就是翠微君甘愿违背誓言,冒着奇险来到岛上的原因吗?”卫恒对他说:“你千万不可误解他的一片苦心,他只是不愿意看到你因为大逍遥诀迷失心智,做出违背本x_ing的事情。”
云寂低头想了想。
“如果他真的这么想……”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那就有些麻烦了。”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让卫恒想好准备要说的话一下子卡住了。
“你说什么?”他不解地追问:“麻烦是指……”
“如果他喜欢那样一板一眼,凡事都说道理讲规矩的云寂,倒是有些麻烦的。”云寂用手挡住了眼睛,做出了类似苦恼的动作,但嘴角却还是带着上扬的弧度:“因为我啊!本来就是现在这样的人呢!”
现在这样的?什么样?
喔!他刚刚说自己脾气暴躁,喜怒不定,时不时就想要杀个人……
卫恒觉得自己强装的镇定快要装不下去了。
“晏海觉得我是因为练了大逍遥诀,所以改变了x_ing情,连我自己也都信了。”云寂放下手,露出了那双看着就令人发寒的眼睛:“但其实往前想想,在我还小的时候,我一直也分不清喜怒哀乐,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只是后来我吃了亏,才知道应该装得乖巧一些。”
卫恒惊讶地看向身旁的殷玉堂,殷玉堂的脸上则写满了“你问我我问谁我也不知道我小时候跟他不熟”这样的茫然。
“朝暮阁修炼过大逍遥诀的那些人,都不停提及‘节制’二字,无非是和我之前一样,练到了某种层级之上,突然就觉得x_ing情想法都生出了巨大变化。”云寂笑了一声:“所有的人都不停地压抑着那些恶意的念头,觉得并不是自己真正的想法,而是这种武功的作用。”
“但事实上……”
“事实上,谁人一生都不曾有过恶意,不为私欲所驱使过呢?”他抿了抿嘴唇:“大逍遥诀至多就是放大了这样的欲望,但生出念头的终究还是你自己。”
大逍遥诀,本就不是一种修身养x_ing的功法,而是必须正视内心欲望,方才能有所大成。
“只有顺应内心渴望,才能突破最后一层。”
“那云阁主你……可是突破到了第九层上?”
云寂并未作答,他抬起头看了看天上。
“他们应该走出不少路了,我也不能落后太多。”他大致估算了一下时间:“你还是先告诉我,为什么只有殷玉堂在这里,殷玉璋却不在吧!”
第164章
云寂一脚踩在岩石之上, 那些纠结缠绕的蛇藤如潮水一般汹涌退却, 在方圆数尺之内清出一大片空地。
他再一次抬头望了望天色。
天空已经昏暗下来, 这一日已经快到尽头。
站在崖壁高处朝下方望去, 一切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下方的满地碧茵之中,三个身影慢慢地望前行走。
晏海不能使用武功, 而木怀谨则似乎真的不会武功。
悬索桥十分稳固, 但是行走起来颇费时间精力, 所以三个人走得并不快。
经过一个下午走走停停,他们已经过了第四重深涧, 但是这个速度,在天黑前是怎么也到不了无尽渊的,只能夜宿于半途。
而随着时间过去, 笃定的笑容渐渐从木怀谨的脸上消失了。
他发现自己实在低估了“月翠微”,月凌寒说他“多智近妖”,真是半点不错。
自从说要聊聊木家,只是三言两语不动声色的, 就已经问到了不能再说的部分。
害得他最后只能装作体力不济无心说话,才没有再往下谈。
“天色也不早了。”走在最前面的月留衣停了下来。“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晚上吧!”
“你去找东西生火。”晏海看了看周围,走到了树旁的大石上坐下, 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对木怀谨说道:“木老爷, 我们这里坐着。”
木怀谨本想坐远一些, 但他这么一提, 只能硬着头皮坐到了他身边。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月留衣找了些枯枝回来生了火,又将干粮分着吃了。
“木老爷,你可别怕。”坐在火堆对面的月留衣笑嘻嘻的说:“晚上可能有些奇怪的动静,你当没听见就行了。”
“什么动静?”木怀谨愣了一下。
“不过是深涧湍急,有时候又有风声,只是听起来有些奇怪。”晏海一只脚蜷在石上,另一只脚垂落下来,身后夜风吹动树影婆娑,显得十分惬意。“那些异兽不会在这一带出没,无需担心。”
“异兽?”
“这附近常有那些,我们来的时候不是也遇到了那种巨大的怪鸟吗?”晏海将下巴搁在了膝盖上,火光映得眼瞳闪闪发亮:“附近海里面除了大蜃,还有很多那样奇怪的东西,比如全身都是棱角的怪鱼,十几丈长的海蛇之类。”
“晏公子都见过?”
“有些r_ou_质鲜美,有些十分难吃,还有一些有毒不能吃。”
“晏公子说笑了。”木怀谨干笑了两声。
“你们在鱼身上缝脚,应该是从这些异兽身上得到的念头吧!”
正在笑着的木怀谨愣住了。
“难道我说错了吗?”晏海抬起眼睛直视着他:“落云湖里那条长了脚的怪鱼,难道不是你们木家的杰作吗?”
“晏公子你在说什么?”木怀谨一脸无辜地反问:“什么落云湖里的怪鱼?我并不知情啊!”
“那就先不提那条鱼。”晏海也没有继续追问。“我还有一点十分不解,还请木老爷替我解答。”
“晏公子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