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海。”云寂微微弯下腰, 在他耳边说道:“在船上的时候, 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在你之前把我独自抛下的时候,我又和你说过什么?”
此去千莲岛, 不论什么情况之下, 你都不能背着我做出危险的举动, 若是你做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你。
你如今在这里抛下我, 不管是为了什么,我都不会轻易原谅了你。
“你说……”晏海讷讷地说道:“不会原谅……”
“我猜你也不在乎原不原谅这事,你是不怕我对你做什么的。”云寂在笑:“不过既然我站在这里了, 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云寂。”晏海抬头与他对视。“你是怎么过来的?”
云寂止住笑容眯起了眼睛,显然对他的答非所问很不满意。
“你是怎么过了五离血煞的?”晏海却不依不饶,一定要问个清楚。
“你只想和我说这些?”云寂冷下了脸。
晏海愣了一下,居然点了点头。
云寂闭上眼睛, 额头爆出经脉的纹路,似乎是在努力按捺着什么。
气氛突然紧张起来。
躲在一旁的月留衣都要被急死了,要不是腰背还在隐隐作痛, 早就已经冲出去替他向云寂道歉了。
“我骗了你, 自然是我的错, 你怎么罚我都是应该的。”晏海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脸颊:“云寂, 我只是不愿意让你涉险, 这座岛上有太多人力无法战胜的……”
“所以你才尤其可恶。”云寂避开了他的手指:“若是我刚才不在, 你准备怎么做?和这畜生以命相搏?”
晏海的手停在空处,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个……云阁主,真的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月留衣终于忍不住了:“这大蛇原本一直沉睡在海底的,我们小时候深潜入海的时候也都见过,只是不知道怎么今晚上就发了疯,突然从海里跑出来了,真的是个意外……”
她不说还好,一说之后,云寂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侧过头看向月留衣,那血红的瞳孔在幽暗中似乎还发着光,顿时让月留衣噤若寒蝉。
“意外?”他从齿缝里说出这两个字来:“你觉得出了什么意外,是我能接受得了?”
“云寂。”晏海把他的脸转了回来,再一次问道:“你是怎么过五离血煞的?”
他如此的坚持追问终于引起了云寂的注意。
“你为什么一定要问这个?”
“因为我要知道,大逍遥诀是不是对这座岛上的异兽们有克制之用?”
云寂垂下眼睫想了一想,答道:“可能。”
“可、可能吗?”月留衣急忙问道:“木老爷,难道你也练了大逍遥诀?”
木怀谨已经走了过来,和她站在了一起。
“朝暮阁的不传之秘,我怎么可能练过?”他用深思的目光盯着容貌有些异常的云寂。
“其实我更好奇木老爷你是怎么过来的?”月留衣问道:“我们都已经同生死共患难了,彼此之间不如更坦诚一些啊!”
木怀谨朝她虚假的笑了一笑,显然对这种坦诚并没有兴趣。
晏海望着云寂背后那已然死去的巨蛇,直到身上一暖,才回过了神。
云寂用内力烘干了外衣,脱下来披在了他的身上。
“有一日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的。”云寂对他说道:“先记在账上。”
四人绕过巨蛇之时,云寂捂住了口鼻,一副难以忍耐的样子。
“怎么了?”晏海问他。
“太臭了。”
晏海深吸了口气,不出意外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臭味。
月亮此时已经从云层里重新探出头来,照在银光闪烁的大蛇身上,显得格外可怖。
“臭吗?我怎么闻到了香味?”月留衣皱了皱鼻子,向晏海确认:“你闻到了吗?是香味还是臭味?”
“没有。”晏海答道:“我只闻到了血腥味。”
月留衣又看向木怀谨。
木怀谨用手背抵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血腥味太重了。”
月留衣又闻了闻,倒是不确定了。
“我可能被打伤了。”她自圆其说:“鼻子都不太对劲。”
木怀谨往后看了一眼,恰巧是方才月留衣说有香味时正经过的地方。
巨蛇被剖开的腹部,隐约有着轻微的搏动……他抿了抿嘴角,快步跟了上去。
“怎么突然起雾了?”月留衣抓着悬索,往桥外张望。
他们跨上索桥之时,尚且月明风清,但走了没有多远,视线就开始朦胧起来。
此时尚且还能看清四周,只怕雾气再浓烈下去,就会影响视线。
“大蜃吐出的雾气一直只围绕在海上,岛上从来不会受影响啊!”月留衣啐了一口:“这鬼地方,故意跟我们作对怎么着?”
“我们走快些,不要在桥上停留,以免有什么别的状况。”晏海环顾四周:“这里距离无尽渊已经不远了。”
云寂几乎不等他要求,就自觉的把他抱了起来,施展轻功沿着索桥往前跑了。
月留衣看了看身旁的木怀谨。
“若知今日,我定然好好习武。”木怀谨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不过如今只能麻烦留衣君了。”
月留衣蠕动嘴唇,对这种痛苦的遭遇连咒骂都没了力气。
他行走在雾中。
雾气浓密,他伸直了手以后,只能勉强看到自己的指尖。
他想开口喊人,但心中那种说不出的顾忌阻止了他。
他在雾气之中摸索前行。
然后,听到了笑声。
清脆的、悦耳的、欢快的笑声。
这笑声……还有些耳熟。
他停下了脚步。
笑声在他周围的雾气中飘忽不定,像是远在天边,又像是近在咫尺。
他在衣袖中摸索,却没有找到绑在小臂上的匕首。
“翠微……翠微……”有人轻声喊着他的名字。
“是谁?”他握紧了拳头。“出来!”
“翠微,你过来啊!”那声音回应道:“我在这里!”
他吸了口气,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水汽打s-hi了他的衣裳,让他身体渐渐沉重起来。
他抬起衣袖,看着白色的袖子慢慢被染上了微红的颜色。
“装神弄鬼!”他嗤笑一声,继续往前走着。
很快的,他身上的白衣彻底变成了一袭红衣,周围白色的雾气也变成了红色。
他的视野里,也终于出现了其他的东西。
那是两棵树。
一棵长满了繁茂的绿叶,一棵却只余遒劲的枯枝。
它们仿佛已经生长了成千上万年,高大挺拔,直入天际。
在这两棵树中间,站着一个人。
高鼻深目,粉面桃腮,笑意盈盈。
他停下了脚步。
阳光一瞬间洒满天地,y-in霾雾气再也不余一分。
“翠微。”发间金色的流苏映着她绿色的眼眸,娇嗔浅笑,美得叫人心醉神迷:“你怎么才来,我都已经等了你好久!”
“等我?”他上下打量着对方:“等我做什么?”
“我们不是约好了,要一起离开这里的吗?”她歪过头:“很小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约好了,要一起走的啊!”
他垂下头,目光有些迷离。
“是的,我还记得。”他喃喃地说道:“我们早就已经约好了。”
“那你过来啊!”她绽开了欣喜的笑容,朝这边伸出了手:“我们这就走吧!”
他往前走了几步。
近到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对方……他伸出了手,却在半途又收了回来。
“你想带我去什么地方?还有……”他抬起眼睛,用嘲讽的表情望着对方:“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月倾碧?”
月倾碧笑了起来。
“我怎么会死了呢?”她边笑边说:“你糊涂了啊!我不是就在这里吗?”
“你掉进了无尽渊,摔得粉身碎骨,死得不能再死了。”他平静的说:“是我杀了你的,我怎么会弄错呢?”
“你真的确定我已经死了吗?”月倾碧用一种奇特的表情看着他:“我虽然是摔下来了,但是我很有可能并没有死啊!”
“是吗?”他惊讶地问:“居然还有这种事情?那可是万丈深渊啊!”
“这个世上,有许多神奇的事情,你不是已经都见过了吗?”月倾碧轻声地说:“我摔下来的时候,也遇到了很神奇的事情,所以才可以活下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