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活下来……真的好吗?
他靠着门, 慢慢的滑坐到了地上, 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灯火从身后照s_h_è 过来,将他的影子映在了暗沉的水面之上。
在水底更深的黑暗之中,仿佛有什么正静静凝望……
云寂从小船踏足岸上。
他回过头,遥遥远望着孤立于湖心的水榭。
那处的灯火在黑暗之中显得孤独而明亮。
他看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得身后的人觉得自己若不提醒一声,他可能会在这里站到天亮。
“阁主。”这人提醒他道:“一切都已经准备好,您只需在天亮之前出城就可以了。”
云寂终于回过神来,转身对这人说:“付波,辛苦你了。”
灯火光照之下,露出了付波平凡的面容。
“为阁主效力,本是属下应尽之责。”他与白日里并无什么两样,看着稳重谦和:“梅长老已经回话过来,说阁里的事情他都会安排好的。”
云寂点了点头。
“请容属下斗胆问上一句。”付波微微皱着眉头:“这件事为何要惊动梅长老,按照李长老的能力,定然也是能够安排妥帖。”
“李珂是木家的人。”
付波吃了一惊。
“什么?”他声音都有些变了:“那为何阁主要让他坐上长老之位?”
“在这个位置上,他做了什么,我才能看得清清楚楚。”云寂忍不住又回头去看了一眼身后:“这些年木家的手越伸越长,已经有些碍事了。”
因为距离太过遥远,并看不清那个人在何处,在做什么……他的心里有些烦躁起来。
“凌云府后山的布置十分奇特。”付波向他回报:“我安c-h-a在木家的探子已经四处查看过,均未发觉异常,但始终没有办法靠近后山的宗祠。”
“木怀谨可有什么不对?”
“我也让人一直盯着,木怀谨平日里深居简出,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去天镇寺参加法会,基本上都不出门。”
木怀谨是木贵妃的堂兄,木家在上京的一应事务都是他在处置,这个人笃信佛教,最爱与人为善,在上京的权贵之中口碑极好。
云寂心不在焉,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还有就是,承王和谢家那边……”
“我之所以要从正门入城,不过就是给殷玉璋留一点面子,其他人就不用管了。”云寂脸色沉了下来:“还有那个谢梦非的事情,你可查清楚了?”
“刚刚来报过,我正要跟您回禀。”付波从袖中取出了一张卷起的纸条递给他:“已经切实查过,谢家五小姐谢梦非,因其母在她出生时难产而亡,故而遭受谢家冷遇,自小就被送去宁水镇老宅生活,那年贾重山造反,谢芝兰着人将她接了回来,宁水镇老宅大火,应当是谢芝兰让人做的。”
“她又怎么成了女冠?”
“谢芝兰本有意将她送入宫中,但她抵死不愿只好作罢,之后便在水仙观中做了女冠。”
“晏莹娘的事情呢?”
付波脸上露出了难色。
他这种表情,让云寂皱了皱眉头。
“阁主,这事……”
“支支吾吾的做什么?你尽管说就是了。”云寂看了他一眼,心里头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太少,查起来有些费力,不过晏莹娘确实是怀着身孕离开的上京,之后她孤身一路南下,似乎是准备回家乡待产,再后来……”付波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硬着头皮说道:“在半途之上被人拐卖,就此没了踪迹。”
若是寻常讲述,付波这副样子也有些奇怪。
云寂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有人故意安排的,是吗?”
付波低着头,不敢说话。
云寂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是……我的母亲,对不对?”
付波的头垂得更低了。
云寂仰起头,闭上了眼睛,长长的舒了口气。
“阁主……”付波心中暗暗叫苦:“这事兴许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云寂冷笑了一声:“不过是嫉妒之心作祟,将人赶走还不放心,就怕她日后和谢满庭藕断丝连,索x_ing就斩Cao除根罢了!殷家的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付波当然不敢接口。
“我本来以为他欠了我的,如今再看……”他舌根有些发苦:“这世上,可是真有佛家所说的因缘果报?只是……殷云霓种下的恶果,为什么却要我来承担?”
付波大气都不敢出,他听到手下回报的时候,就知道这事要糟。
云寂素来行止端方,严谨持身,纵然身世成谜,但在世人眼中却是神仙一般高洁的人物。如今却叫自己查出了他母亲所作所为,还要亲口告诉他听,的确不胜尴尬。
过了好一会,云寂看上去才像是收拾好了心情。
“万钧营里的那个人,你问出什么来了吗?”
“这事我也不知道当不当得了真,因为实在是……”付波叹了口气:“先不说把他给揪出来有多不容易,我也是用了些气力撬他的嘴,末了那个人熬不住,倒是说要招了,只不过……他说的那条线,往后找过去……可就牵涉到了内宫里头。”
“木怀吉?”云寂问道。
“真不是。”这世上也没什么人能瞒得过云寂的耳目潜伏在周围偷听,但付波依然下意识的压低声音,毕竟这件事实在骇人听闻。
他清了清喉咙,小声的说:“是……白贵妃。”
第108章
“白翩翩?”云寂怔了一怔, 而后恍然道:“怪不得……”
若是此事涉及了白翩翩, 怪不得白乐乐宁可要找慕容瑜, 也不愿意和自己家人商量。
所以, 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
“阁主,您觉得这事真是白贵妃做的?”
“就算不是, 白翩翩也脱不了干系。”云寂抬起手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继续盯着木怀谨, 他才是最麻烦的那个。”
付波恭敬应了。
“看着这里。”云寂最后望了一眼水榭, 转身离开了。
付波在他身后打了个唿哨,听到四周传来应和鸟鸣, 方才放心跟着他离开。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
晏海从蜷缩的姿势中有些艰难的抬起头来。
借着天光,他眯起眼睛,终于能大致看清对岸的景色。
从这里看去, 岸边的芦苇长Cao极其茂密,再往后面是一片飞檐翘角,似乎是十分华美的屋宇。沿湖四周有一条蜿蜒的步道,只是大半都被荒Cao遮掩, 而步道另一边被茂密的树木挡住,一点也看不清其外的情形。
他正思考着这是什么地方,该怎么脱身的时候, 突然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嘘声。
“嘘!”
这一声更清楚了, 晏海愣了一下, 扶着门框站起身来, 四下看去。
果然目光所及, 在水面下潜过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他想了一想, 不动声色的走进了屋里,将四周的窗户都关上了,独独留了朝西的那一扇。
因为这个位置刚好处于死角,就算有什么动静,外头也是看不到的。
转头又看到了那边被弃之角落的云霞刀,他捡起来藏在了袖子里,接着往后退了几步,静静的对着那扇窗户。
过了很短一会儿,就有一个穿着黑衣的人影从外头跳了进来。
这人灵巧的落了地,矮着身子将身后的窗户关上,开始对着墙大口的喘气。
“月留衣,你这是发什么疯?”晏海冷冷地说道。
那人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才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依然滴着水的花容月貌。
“我发疯?”她却没有立刻站起身来,而是索x_ing坐到了地上:“你那个情人,才真是发了疯吧!”
“胡说什么。”晏海嫌弃的看着她:“你怎么这副样子?”
上一回见到她还是那般装模作样的,谁能想到才多久不见,突然就变得这么狼狈了。
“你好本事啊!”月留衣仰头看着他:“有这么个厉害的靠山,还一点也不动声色,转个头把我半条命给折腾掉了,耍我呢是吧!”
“不知所谓。”他把床上那条锦被丢到月留衣的头上,她浑身滴水,衣服都贴在了身上,实在有些是不堪入目。
月留衣把被子从头上拉下来,正要说话,看到了被子上的血迹,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好像过得挺开心的。”她似乎放开了顾忌,连哥哥都不喊了,直接你啊你的说:“这把年纪了,别太放纵,小心乐极生悲。”
晏海面色沉了下来,摸了摸自己的尾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