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感受?什么感受?
我不明白鸣人在说什么。我以为他会扑过来叫着要把我抓回木叶,或者彻底和我分道扬镳,可是他每次见我的时候,却总是软弱得不可思议。
鸣人停顿了一会儿,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抬起头来,对我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他的眼睛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着,如同被风吹落的朝露,颤抖,摇摇欲坠。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在脑海中回忆起他眼睛的颜色,那是天空一样的蔚蓝,但也许,已经沉淀为了海洋的深沉。
“自来也老师死了,三代爷爷也死了……我虽然是个孤儿,可是我好像也逐渐明白了那种重要的亲人逝去的感觉。……真的很痛苦,好像呼吸都在痛。”
鸣人抓住我肩膀的手渐渐收紧了,他还是对我强撑着笑容,好像他的所有表情就只剩下了这个勉强的,比哭还要痛苦的笑。
“佐助,对不起。”
我猛然睁大了眼睛。
鸣人……他说什么?
为什么要道歉?
现在这个局面,怎么看都不像是需要他道歉吧?
如果没记错的话,是我捅了他一刀,为什么他要反过来对我说对不起?
我不喜欢听到有人对我说“对不起”,……某个混蛋除外。
因为任何事情发生都不可能是一个人单方面的原因,所以当某个人道歉时,很可能意味着被道歉的那一方也是一个可怕的混蛋。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他是为了刚才那一拳,那我还可以勉强接受。
因为我能感觉到自己脸肿了,鼻子里痒痒的,好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要流出来。
“那种感觉很难受。可是,最难受的却不是那个……”鸣人看着我,缓缓道,“当你去大蛇丸那里的时候……还有晓……”
鸣人苦笑了一下,话没有说完,但我却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
“为什么总是这样,佐助,我们总是站在对立面。”
鸣人那双天空一样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他说话的口气一点儿也不像问句,只是在陈述一个痛苦而无奈的事实。
“佐助,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在自来也老师死的时候,佐助,我真的很想恨你。你总是显得那么无情,我甚至不知道那时晓的成员去抓我爱罗,你在其中都做了什么。”
“你知道我爱罗会死吗?他不是我们的朋友吗?……最后他是用千代婆婆的生命换回来的。”
“佐助,我一直在找你。我想面对面地问你,自来也老师到底是谁杀的。”鸣人直直看着我。
沉默许久,我没有说话。
而鸣人也不需要我的回答。
“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鸣人轻声说,话语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他抬起手捂住一只眼睛,声音哽咽地说,“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办法去恨你啊,佐助。你是我最最重要的人。”
“我根本没有办法忘记你对我笑的样子……”
笑?我什么时候笑了吗?
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鸣人的话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一点一点地飘进我的脑子里,可是那些熟悉的字拼在一起,却显得那么陌生。
我好像忽然之间就听不懂鸣人说话了。
只是听着鸣人一个字一个字地诉说,我莫名地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是你第一个向我伸出手。你是唯一会在意我有没有吃饭,考试有没有通过,放学后又去了哪里的人。”
“我一直都知道啊。每天中午的便当是你特意为我带的,打架是因为他们欺负我。你一直都有教我忍术体术,只是我太笨了,反而辜负了你这个好老师……”
“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可是我却什么都不会。永远只能拖你的后腿,甚至连理解你的心情都不能……”
“我现在才知道那种感觉到底有多么难受,可我那时候竟然还能对你说出那样的话……”
鸣人喃喃说着,这些话他可能憋在心里好久了,直到现在才终于说了出来。
我也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来……我是他最最重要的人吗?
超过了三代,超过了自来也,超过了所有人。
大蛇丸和晓都害死了他重要的亲人,而我却总是“凶手”的一员。但他依然没有办法恨我,没有办法对我做任何事,唯一能做的……就是想要让我回到木叶,不是作为通缉犯,而是作为同伴。
这就是我带给鸣人的吗?
鸣人选择了我。
在此之前,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我对鸣人有这么重要。
想恨,却不能恨。
那么多情感交织在一起,变成了连自己都不明白的东西。
原来……
鼬带给我的,我又带给了鸣人。
那鼬是不是也像我这样不自知呢?
——错估了自己的分量,低估了别人的敏锐。
可是,鸣人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无论如何,道歉的都不该是他。
“佐助,我很自以为是吧?那时候……”
“鸣人,还记得你当时对我说的话吗?”我打断了鸣人那些无理由的自责与痛苦。
道歉的不该是鸣人。
没有经历过亲哥哥杀死全家那样丧心病狂的惨剧,不是鸣人的错。
他不需要明白那种感觉,我也不想让他明白。
鸣人一愣,下意识地说:“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是了,就是这句话。
那时候刚灭族的我什么也不想做,可是鸣人找到了我,气呼呼地爬上我家的屋顶。我就那样冷眼看着,他笨手笨脚地爬梯子,然后摔了一跤,磕破了手脚的皮r_ou_,脸上蹭得满是泥土,但他还是坚持来到了我身边,拉着我的手,要把我扯下屋顶。
他的手很热,神情就像阳光那样鲜活灿烂。他察觉到了我的心情,也模模糊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傻乎乎地并不会安慰人,只知道我不吃饭又吹风对身体不好,所以执意要带我去吃一乐拉面。
“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如果一个人不行的话,那就两个!佐助,你还有我啊,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的。”
那时候鸣人是这样说的。
一个笨兮兮的小孩子,不是人人都能像鼬那样小小年纪就抒发长篇大论。
鸣人当时说的其实很无聊,很可笑。
“那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吗?”我继续问鸣人。
鸣人茫然地看着我。
“我在想,真好啊。”我轻轻地说。
自以为是吗?也许吧。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最大的悲伤不过是考试不及格和没有小伙伴。他没有见过血,没有亲哥哥,没有父母,自然也不会明白那种眼睁睁看着父母倒在血泊中的感受,更不明白那种恨与痛苦。
但是……真好啊。
就算他什么都不懂,他还是愿意许下他所能想到的最真挚的承诺。就算他什么都不懂,他还是在尽他最大的努力想让我变得开心起来。
“你找我,就是想说这些话吗?”我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掩去所有动摇。我把鸣人推开,冷声嘲讽。
鸣人后退了几步,他望着我,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看着我的神情,他最终只是讷讷地说:“佐助,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想怎么做?”我问。
许久,鸣人定定地看着我,一字一顿道:“把你带回去。”
带回去以后呢?
我动了动嘴,想这么问,但终究没有问出口。我知道,没有“以后”,鸣人没有去想,也没办法去想。
从做下决定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没有以后了。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拔出了太刀,狭长的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鸣人,你不需要做什么。你只要看着,就够了。”
鸣人,你什么都不用做。
所有的一切就会自然而然地向好的方面发展。
不等众人再说什么,我就继续道:“我的目标是五大国。与其在这里说话,倒不如猜猜我接下来会去哪里。”
“佐助!停手吧。”卡卡西有些焦急地说。
“没有人能阻止我。”我说。
“佐助,无论你想要做什么……”卡卡西深深地望着我,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又误会了什么,确信了什么,又疑惑着什么。
最终,卡卡西深吸一口气,还是说了出来:“暴力和杀戮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你袭击各个国家,是在挑起战争。”卡卡西沉声说道,他没有露出写轮眼,这是个很明智的选择,反正毫无胜算,倒不如一开始就赌一把,赌我不会动手。
“佐助,不要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卡卡西说。
“我知道。”我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