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亲亲 作者:穷发之北【完结】(3)

2019-06-12  作者|标签:穷发之北 前世今生 因缘邂逅

  张宇航羞耻地抱着脚脱鞋,眯着眼看撞他的人。

  先看到一双□□的脚,白,瘦,脚踝上绑着锁链;往上是黑色的裙子,布料十分扎实,不止一层;一双垂在腰侧的手,苍白,瘦削,指甲很长,握着黑色长线和布袋,手腕上打着铁索;依然是纯如鸦羽的黑色衣服;苍白的脖子和线圈似的鲜红r_ou_疤;苍白的下颌和瘦削的脸颊;漆黑僵直的双眸;中分别入耳后的黑色长发,现在张宇航才看清,他腰侧的黑色布袍后,垂着稠密的长发。

  张宇航盯着他。

  那人也盯着张宇航。

  片刻之后,那人唇角勾了丝意味不明的笑,转过身去。

  隔了距离,张宇航才看清楚全景。他身材颀长,长袍乌青,脚上拖着黑沉沉的锁链,走一步瘸半步。慢吞吞地,跨寺庙门槛时,好似脚踝上的锁链太短,完全提不起来。他倾下身去,趴在地上,跪着爬出了门槛。又站起身,一下一下用苍白的瘦手拂开了袖下的灰,身影一半,消失。

  张宇航转着眼珠子,穿上鞋子跑到寺庙门口。

  他站在焦黑的柳树边,垂目看着y-in沉的远山近水,一动不动。

第2章 姻缘邂逅

张宇航扒着门,片刻,从门槛上爬过去,小步小步走到他身边。看向他一直注目的地方,不过是浑浊的河水,并不稀奇。仰面再看这个人。

  仰视时他的脸,从下颌到眉心,鼻梁挺直高准,五官轮廓分明而消瘦,长眉浓翠。双目微陷,凝神如星。张宇航脖子仰酸了,便平齐视线,从他手臂边望到惨白的赤足上。涂着黑色的指甲,趾尖瘦削修整,骨形崎岖如玉。他跟个木偶泥塑似的纹丝不动。对他龇牙笑两声,也不回转身来看自己一眼,张宇航便自娱自乐地蹲下身,伸出细细的手指头,慢慢戳向黑裙之下。

  指头往前爬,按死几只蚂蚁,终于摸到了青惨惨的脚尖。冰凉冰凉的,像瓷砖。张宇航觉得这双脚长得很奇怪啊,跟爷爷n_ain_ai枯萎粗硬的大脚不一样,摸起来细滑,没有皱纹。张宇航翘着指尖,点在他大趾头的黑色指甲上,抬头望他。

  他乜斜视线,定定对望而来。

  张宇航小声小气,瞪大了眼睛:“你为什么不穿鞋子呀?”

  他淡声道:“没有。”

  原来他会回答我。张宇航对他好感多了一点,便大着胆子将指尖沿着山脊似的跖骨一线慢慢往上滑,问他:“你为什么涂指甲?”还不等他回答,便嘻嘻笑了起来,“你是男的喔,老师说男生不能涂指甲——”眉目顾盼,“也不能留长头发!”

  段慕亭默了片刻,俯视这个小男孩,启唇道:“我活着时候,男子都蓄发。”

  张宇航没听到,绞着他的袍尾,用指头一层一层隔入,嘴里唱着一二三四五六七:“为什么你要穿裙子?”

  “不是裙子。”

  “老师说男人不能穿裙子。”仰头真诚道。

  “……”段慕亭低头看他。

  “一二三四五六七,为什么你的裙子有十一层?”

  段慕亭一哂,随着孩子牵衣扯角,不再说话了。

  张宇航揪着他的寿衣,从腿缝一路摸到腰际,用指甲挠衣服上的盘扣,新鲜得很:“穿这么厚你热不热啊?”没等到回答,便自顾自说,“昨天下雨了,今天好凉快,你应该不热吧。”说着又去捞他的头发,握在手里,像顺滑的丝绸,拽了下,蛮有弹x_ing,张宇航因问:“你为什么要留长头发呀?”

  旁边过来一个n_ain_ai,看见张宇航举着手自言自语,将蔬果袋子往腋下一夹,俯身道:“一个人耍什么这么起劲?不上学吗?还不回家,小心人贩子把你抱走。”

  张宇航抓着一手黑油油的头发,斜视她一眼:“人贩子才不会抱我,抱我我打他。”

  n_ain_ai笑了笑,抬手包住他的小手,唬得张宇航一捋,拽着头发往下拉扯,段慕亭微微折腰。张宇航当即大笑起来,望着段慕亭唾沫四溅地分说:“不是我拽的!哈哈哈,是她弄我这样的,不怪我!”

  n_ain_ai拧着脖子梭巡一眼,愕然地压低头:“你在跟谁说话?”

  张宇航捧腹大笑,扭身钻到男人的黑袍后面,抱着他的手臂躲藏:“略略略,你不认识我们。”

  n_ain_ai面色不善,狐疑地笑了一下,提着塑料袋摇摇晃晃走到了路边,很远了还遥遥回望,频频摇头。

  张宇航笑够了,就重新抱住了段慕亭。经过刚才那一番相处,他觉得这个叔叔好像蛮好的,虽然不说话,但不会像楼下那哥哥,每次看到他都要虎跳豹越似的跑过来,把他拦在楼梯间里揉搓一顿,可烦死了。他好奇地摸着他手上的锁链,直接也顺着腕骨滑弋到了苍白的指骨上,油脂的色泽。他急急“哎”了声,“你指甲好长哇,老师说不能留长指甲,不卫生!”

  段慕亭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最长的指甲接近十公分,打着卷儿,像蜷曲的树根。他淡声道:“卫不卫生对我不重要。”

  “为什么不重要?”张宇航研究x_ing地拌着指尖玩儿,翻来覆去,指甲互蹭,发出摩擦声,“这么长的指甲,写作业会不会抵着了?指甲在本子上刮拉刮拉,嘻嘻嘻,很麻烦的。”

  玩了会儿手,又开始摸索冰冷的锁链,问他:“你为什么要戴这个链子啊?是不是很重?”抬手托了托中垂部分,随即脱力地吐吐舌头,抱怨,“真的好重哦!你累不累啊?”

  段慕亭看他,道:“累。”他从在很多年前在菜市口被斩首,魂儿刚被鬼差拘上,就戴上了这两副锁拷,此后在地下受鞭刑、烧刑、剐刑、油锅刑,都戴着这玩意儿。慢慢便跟他融为一体了,并无感觉,方才听他一问,才醒悟自己应该觉着累。

  “那为什么不把他扔掉啊。”

  段慕亭缓和了语气:“打不开,没有钥匙。”

  张宇航怔怔地看着他,露出失神的样子,好一会儿道:“我家楼下面那个路上,有开锁的爷爷,四五个摊位都是,我可以带你去开锁!”

  方才的人都看不见我,又怎么看得见这锁呢。段慕亭摇头笑了会儿,抬头又看远处。涛声潺潺,泄洪口咬食浊黄的扭浪,寸寸地将泛滥澎湃的水面咽下去,塑料袋沿着漩涡眼打转儿,河堤上行走的人越来越多了。

  张宇航十分喜欢他,虽然他周身发冷,但是穿着打扮都很奇异有趣。就抱着他的手说了会儿话,好久,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脸颊发红,粗声道:“诶,我叫张宇航,张是弓长张,宇航是宇航员的宇航,爷爷说我长大了要去研究火箭。你叫什么名字呢?”

  段慕亭听这话微微痴了,平声道:“无名无姓,一缕孤魂罢了。”

  张宇航仰面嗔笑:“你好坏啊,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却不告诉我你的名字,难道你不想和我交朋友?快点告诉我!”

  段慕亭微微扭转身子,蹲下平视他:“我并非人。”

  张宇航小脸昂扬,毫无退缩,并不以为他在开玩笑,只是很感兴趣地问:“你是什么呢?”

  “我是死了的人,孤魂游鬼。”

  张宇航笑容凝滞了片刻,抬手抓了抓头发,放在掌中间瞅瞄,磨磨蹭蹭道:“但人死了怎么会动呀,你并不像刚才那个被雷劈死的人一样啊。他那么可怕,你才不可怕。”

  段慕亭道:“人死后会有y-in间的鬼差来拘魂,我的身子已经死了,魂魄还在。你眼前所见,并非那个拥有身体的我了。”

  张宇航握住他如冰的手:“我知道!你是鬼,还有妖精,神仙,天使,精灵,狼人,我在书上看到的,都好可爱哦!”

  段慕亭嗤笑了一声,反问:“何以见得我是可爱的?”

  张宇航咧开嘴,嘻嘻嘻嘻笑了好一会儿,抬手从他耳边抚摸着头发,贴着掌心,温温柔柔的,好像抚摸小动物,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段慕亭用指尖在地上一笔一划,血红的印痕慢慢显出,写出他的名字。张宇航拗着脖子,半边身子都靠在他身上,直勾勾盯着这三个字:“什么什么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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