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业务部主任羽根政的声音在走廊里回响,子安慌忙把报纸夹在腋下从厕所里跑了出来。
“主任!”子安紧张地问,“什么事?”
“什么事?你上班的时候怎么老去上厕所?”羽根恼火地说,“要是有事找你怎办?”
“对不起!”子安急忙垂头道歉,为自己的失职捏了把汗。
“行了行了,我找你有正事。”羽根皱皱眉,“你明天有什么安排没有?”
“明天要去有川商社,但是并不是确定的,要等对方的电话。”
“那正好,明天你到日立株式会社去一趟,他们有意想要订购我们的电子产品作为公司办公之用。”
子安猛地一呆,全身紧绷。日立?那可是日本五百强的企业啊!天哪,他才不过入行一年,就要他去面对这么大的客户?他要怎么去跟对方谈?
羽根拿出笔记本,随手翻开。
“他们要的是公司内即时通讯手提,因为要安装交换程控设备,所以对x_ing能的要求比较高。我们公司的产品虽然不输大企业,但是毕竟不是名牌,他们会看上我们的产品,肯定有他们的理由,你最好弄清楚,尽可能把这单接下来。如果因为对我们的产品不满意而举行投标,那我们就会失去优先的地位。”
“哦。”子安茫然地回答。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这么没精打采?”羽根皱了皱眉,“我刚刚查了一下,只有你明天的安排是有空的,你能不能去?不能去我就派别人!”
子安猛地抬起头。
“我去!”
“很好。”羽根淡淡一笑,“对方的负责人是山岸凉史,大概40岁上下,因为没有过接触,所以不清楚状况。你去查一下资料,最好做一个同行业的产品对比。”
“好的。”子安转身便跑向办公室,匆忙的脚步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同事们都抬头看了他一眼,尔后又迅速地低下头,忙着自己手头的工作。
羽根拿出一根烟走向了洗手间。对于刚进行一年的子安,他并没有抱着太大的期望,只是这单客户太大,就算他亲自出马也不见得拿得下来。这个消息也是才接到的电话,本来应该向上报,请总裁决定,但是羽根并不想让上面的人知道。总裁若是知道日立对他们下定单,一定会要求全体营业部成员准备所有的资料,这样工作受到的影响,可不是总裁所能了解的。
事实上,日立方面要的产品量并不大,而且x_ing能要求也不是很高,似乎只是临时想要订货,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货源,所以才联系上他们公司,想要成为长期合作的伙伴,希望不大。但是日立的资金庞大,无论哪个企业都会想成为他们永久的供货商。
如果谈不成,自己的压力就不会那么大了。羽根这么想着,想起了明天子安的任务。不管成与不成,结果都只会对自己有利。对方的电话来得太急,明天报上去也不晚,如果谈不成,则是子安一个人的责任。
能坐到今天这主任的位置,羽根自认自己还算聪明,把责任让下属承担,自己则选取稳妥的业务作为实绩,这才是升迁之道。像与日立这种大公司交易的风险,让其他人去承担,才是明智之举。
第二十章 内心的声音
2005年秋,进藤光家,晚饭时间。美津子特地做了腌鱼和炸菜饼,可是光却有些心不在焉,沾汁的时候竟然洒了出来。
“光,你怎么搞的?”美津子急忙拿来抹布,边抹边抱怨,“下棋也就罢了,吃饭也这样糊涂怎么行?”
“我下棋可不糊涂!”光撇了撇嘴。进藤正夫摇了摇头,他这个独生子,从小就是这么自由散漫的,不知道长大了有哪家姑娘看得上。
“最近你的棋赛成绩很不错嘛。”正夫指了指报纸。
“……跟塔矢比的话,不算什么。”光低头吃着菜饼,口气有些发酸。
“是吗?我觉得差不多嘛。”正夫毫无所谓地说着,“我们家也就你爷爷有点围棋天赋,你能有今天的成绩,已经是奇迹了呀。”
“你说什么呀!”光忍不住抱怨起来。他现在的成绩可是他一点点的努力拿到的,不是神送给他的!
“塔矢他父亲可是顶尖的棋士,你干嘛总要跟他比?”正夫呵呵笑了起来,“比不上他也没什么嘛!”
“我才不要总在他后面!”光怒气冲天,擦了擦嘴就想上楼,走到门边他停下了脚步,回身看着正夫。
“怎么了?”正夫惊讶地问,“没吃饱?”
“才不是!”光摇了摇头,“爸爸,如果有人跟踪你,你会不会生气?”
“有人跟踪我?”正夫眨了眨眼睛,“干嘛要跟踪我?我可没钱让他抢。”
“……不知道理由,不过肯定不是抢劫。那家伙身上从来不带很多钱的。”光靠在门边,“虽然他应该很有钱才对。”
“不想劫财,那么是想劫色?”正夫哈哈大笑起来。
“不是啦!”光哇哇大叫起来,“爸,你认真点行不行?我很介意的啊!”
“是谁跟踪谁啊?”正夫沾了一点酱,将菜饼送入嘴里。
“那个爸爸不用知道。”光把头一歪。
“哪有人像这么问人的?基本礼貌都没有!”正夫皱起了眉,很是生气。
“我不想说。”光垂下头,“爸,你回答我啦!”
正夫瞪了儿子一眼,没有再追问下去。美津子不晓得他们在说什么,一脸茫然。
“被跟踪肯定不会高兴的。”正夫想了想道,“没有仇怨就肯定是为了抢劫,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那,要不要报警?”光撇着嘴问,“应该可以抓他的吧?”
“如果对方什么也没有做,警察只会警告了事。”正夫扬了扬筷子,“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对方的目的。”
“哦。”光转身离开了厨房。他找不到亮不生气的理由,也想不通为什么不可以告子安。换是他,早已经打电话报警了。
亮那天的表情,应该是很生气吧。为什么他不告对方呢?光抓了抓头,他不能理解,完全不能。
“这里,应该走这一步才对。”
清脆的落子声在会所响起。亮指着棋盘一角,严肃地说。光坐在对面,低头沉思。亮说得没错,走这一着可以稳住己方的占地,静观其变,可是这样的话,想要获胜的机会就会减少一分。左思右想之后,光没有更好的招数应对,只得放弃。
“你最近赢得很险呢。”亮说,“不管是二轮还是三轮预选,序盘时总放不开。”
“你呢?”光抬头看着亮,“虽然经常打入三轮预选,但总是会碰上强敌吧,不紧张吗?”
亮微微一怔。
不紧张吗?
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是,跟绪方,跟父亲,跟许多的高手对过局,所以不会那么胆怯吧。与森下的对局中,明明是占了优势的时候,对方的气势排山倒海般压过来,自己的招数被破解,棋局失了平衡,无法挽救。即使是做了局后的检讨,仍然无法料想对方的应对,那时自己才会有紧迫的感觉。
“不会不紧张啊。”亮笑了笑,“对方并非庸手,每一着都深思熟虑,如果看错一步,败的必定是我。”
“森下老师吗?”光的目光闪动,“我跟他对过一局。”
“哦?”亮依稀记得,顿时眼睛一亮。
“我本以为我的棋已经占优,但是最后还是被老师板回,而且,棋盘对面的老师,令我感到压迫。”
“嗯。”亮微笑起来,“我跟父亲对局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
“所以我会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在面对高段棋士的时候。”光长长地呼出口气,“很多棋步和招数都未曾想过,应对的时候直觉上并不完善,所以总给对手留下攻击的余地,处处受到牵制。”
“必须要想出更强的应对之招。”亮沉静地说,“前不久我看了本因坊循环赛的棋谱,要不要一起研究一下?”
光点了点头。亮再一次看向了棋盘。
“这里,或许可以用板来试一试。”
用板?光看着黑白交错的格局,一时间无法理解板出的意义。板出之后又会如何呢?亮也陷入了沉思,拿着的白子顺手放下,交错的局面陷入混乱,虚实难辩。
“很难啊。”光说,这是无法开解的局面。
“嗯,所以我也会想用比较稳妥一点的招数,可是那样不能取胜,必须迎上对方的攻击,将地稳住才行。”亮支着下巴继续想着。
光揉了揉太阳x_u_e。今天想得过多,大脑晕沉沉的,有些累了。
“……有件事我想不通。”光突然地问。
“什么事?”亮仍然注视着棋盘,手中把玩着棋子。
“你不生气吗?”光看向亮,“那天那个跟踪你的人,你认识吧?”
亮放下棋子,面对着光的关心,他有些感动,也有愧疚。笑了一笑,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