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铁路的香烟,给自己点上一根。
烟在他的指间不紧不慢地燃烧着,空气里弥漫着比铁路惯有的烟草味更浓烈些的味道。
然后吴哲掐掉烟,就像掐掉一些不该有的念头,关灯躺下睡觉。
4、
得到铁路飞机失事消息的第四天,吴哲在街边咖啡馆里翻开当天的晨报。
社会版的头条是首府发生当街枪击案,疑为黑帮势力内讧引起火拼。
照片里,曾经是大圈帮辖下的几个外围头目血流满面地横尸街头。
吴哲掩上报纸,拿起刀叉姿态悠闲地切割着这家店里招牌的乡村蛋饼和吐司面包。
齐桓带着老婆孩子环球旅游去了,C2、C3他们早为某个任务被派去了南美,核心小组的所有成员都不在这片忽然变得愁云惨雾的大洲上。就算他们最终都去投奔袁朗,估计也会在一切尘埃落定以后被那个看似嚣张其实做事极有分寸的队长给踢回来。
所谓的A大队亚太区现在就只剩原来大圈帮的那个空壳。
失去铁路的铁腕控制后,这究竟是自相残杀还是被人趁火打劫,都已经不在吴哲的考虑之中。
换一个“脑袋”,就要换一种存在的方式。
这是铁路教给吴哲的第一课,也是最后一课。
5、
得到铁路飞机失事消息的第五天,吴哲作为铁路指定的遗嘱见证人出席了遗产分配会议。
律师出示了机上罹难者残骸的DNA对比结果和死亡证明,会议室里没有哭声。
吴哲看着那些编纂出来的铁路的前妻和子女们,忽然觉得世界其实太不真实。
铁路一生结过四次婚,遗产争夺战的精彩纷呈宛如八点档狗血电视剧。
分配会议从上午开到下午,吴哲终于在最终的分配书上签下了见证人姓名。
海边豪宅,珍宝首饰,许多他只在铁路税单上看到过的东西就要以这种形式回归总部。
吴哲很佩服那些遗孀和遗孤们的敬业表现,现在他们终于开始哭泣了。
吴哲把签字笔放下的时候想,若干年后的自己,是不是也会得到几滴这样的眼泪。
作为曾经的雇主和朋友,铁路留给吴哲的东西恰如其分。
一匹小马驹,没得过奖,不太名贵,但也不算便宜。
走出律师楼,吴哲抬头看着头顶上的蓝天。
他想,周末去看看那匹马吧。
6、
得到铁路飞机失事消息的第六天,吴哲收到一张明信片。
一个以前资助过他的远房表兄在明信片上简短地说,打算近期回来。
吴哲按照明信片上留的电话号码远隔重洋地拨打过去。
那边客气地说,这房子已经出售,原来的房主刚刚离开,听说即将远行。
吴哲礼貌地道谢,顺便询问了一下那位亲戚的职业。
那位欣然回答:是位口碑很好的马术教练。
7、
得到铁路飞机失事消息的第七天,吴哲开车去郊外的马场。
架设着围栏的草场上,有个面目陌生的男人跨坐在高高的马背上凝视着他。
那时吴哲正在马厩里耐心地给那匹叫做“明日之星”的小马驹梳理鬃毛。
阳光把男人挺拔的剪影投射到马厩前的地面上,草场上开满了浅黄色的小花。
马术教练策马而来,看着吴哲的小马驹说,看起来是匹好马。
吴哲抬起头来微笑着说,因为它有一个聪明的脑袋,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马术教练清清淡淡地笑了,那种笑容让吴哲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像海边傍晚的夕阳,不浓烈,却温暖。
吴哲走过去,伸手抚摸那匹深褐色的骏马。
马的主人朝他弯下腰来。
他在他的耳边说:欢迎回来,铁路。
*注:意指克什米尔公主号飞机爆炸事件。
番外 the very first time
题外说明:此A大队非彼A大队,乃是一个架空出来的A大队。
袁朗同志初出茅庐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刺杀。
那时候,他还是刚进A大队的一枚青涩小南瓜,完全没想到自己今后会踏上三流杀手之路。
接过铁路递来的资料,袁朗满脸认真严肃地仔细看完,然后有些皱眉。
资料很详尽,里头有目标人物的生活习惯和各种喜好,铁路问他有什么想法。
袁朗踌躇再三说:“头儿,要找机会刺杀这种好色之徒不难,就是色诱有难度。”
铁路看着他的脸足有两三分钟没说话,然后就站起来直接开门出去了。
袁朗有些摸不着头脑,铁路办公室里的东西他又不敢碰,只能就那么干巴巴地站着。
过了一会儿铁路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个人,袁朗赶紧立正敬礼,腰板笔挺。
跟进来的这位柴进同志,袁朗认识,虽然后来他一直梦想自己不认识。
当时大队里的二号人物,专精技术支持,就是后来吴哲干的那个。
柴进很少笑,大部分时候他看起来都严肃得面无表情,好像面部肌群功能障碍。
不过那天袁朗很清楚地记得,柴进从门外进来时眼里带笑闪闪发光的眼神。
也不能说就是饕餮看到了食物的那种表情,但是绝对能感觉到背脊发凉。
铁路踱步进来随手一指,“就这小子,你给他补补课。”
袁朗赶紧把自己挺得更直,好像个头都长高了几分。
柴进看了袁朗一眼,点头平淡地下结论:“还算有自知之明。”
袁朗愣了半秒,咂摸出话里的意思,顿时就像被扎了眼的气球那样瘪了。
柴进过来围着他转了个圈,突然伸出手在袁朗腰上用力捏了一把。
袁朗一激灵,差点跳起来,要不是碍着铁路在他准定直接上拳头。
柴进慢悠悠的收回手,“你这腰不行,得放松,老这么绷着一看就是当兵的。”
袁朗眯起眼,看着柴进不说话。
他是铁路招来的狼崽子,眼里只认一个铁路。
柴进睨着他:“怎么,不信?不信你看你们队长。”
袁朗转头看铁路,立刻就张大了嘴,足能塞下一整只鸡蛋。
铁路不知从哪儿拉出块色调雅致的羊毛披肩罩在头上,点了支细长的特醇烟半靠在桌边,一只手虚抱着腰,另一只手里松松地夹着烟,烟灰积在烟头上要掉不掉的,斜斜软软的那个慵懒劲儿,光看身影轮廓说是女的袁朗都信。
袁朗咽口唾沫,半天转头对柴进说:“柴队,我们队长这个我学不了。”
柴进点点头:“这个任务可以分工协作,再说你这个外在形象也确实不行。”
袁朗眼神一缩,然后身体一歪,腰不绷了,脸上也不严肃了,痞痞的笑了:“那感情好。”
柴进不动声色地扭头看了铁路一眼。
铁路点点头,很隐蔽地对柴进比了个手势。
后来袁朗才知道,那个手势的意思是说捡到宝了。
铁路给袁朗一个星期的时间,让他到柴进那里去参加任务前的突击培训。
柴进的实验室是基地里约定俗成的禁区,里头既没有武器枪支,也没有幻灯机。
袁朗刚去的时候还很好奇,不知道这个好像从不出任务的柴队长要给自己培训什么。
柴进抬头看到他,指指实验室一侧的某扇小门,干脆利落两个字,“进去。”
袁朗耸肩刚要推门进去,柴进叫住他,又指了指实验室墙上挂着的禁烟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