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种后，三架战斗机隐入云中，在夜色的掩护下向北归去。
“我就说嘛，”叶修在通讯频道里抱怨道，“你想玩全歼，也得看别人想不想和你玩。跑了吧？”
“我的计划从来就不是全歼敌人。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刚刚取得了奇迹般的胜利，张新杰的语调却依然波澜不惊。
事实上，他感到非常疲惫……太久没有飞行作战了，又是在这么复杂的气象和险恶的环境中，刚才的战斗中，他其实数次感到力不从心。
“真没志气啊。我说你还总指挥呢，志向能不能远大一点？”叶修吐槽道。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他的声音里也也隐约带了点疲乏之意。
“我们已经向东移动了数十公里……靠近海岸线了。”张新杰不理睬他，自顾自地说道，“刚刚接到通知，白鲸号即将到达。现在地面机场损毁严重，我们需要继续向东飞行，在白鲸号上降落。”
“约会地点也不换一个，你不嫌腻？”叶修调侃着，奈何张新杰没有任何反应。
“咳咳……”张新杰没有回应，叶修像是也有点尴尬，咳嗽了两声搭讪着问道，“地面战场情况怎么样？”
“挡住了三波攻击。在白鲸号的支援到来后，我们将再次取得制空权。总体来看，情况比较乐观。”
“这还叫比较乐观？这根本就是——”他猝然住口，沉默了两秒后突然说道，“看来，有架敌机掉队了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张新杰也在雷达上看到了敌机的信号。没有编队，就这么孤零零的一架战斗机，谨慎而坚决地向他们急速飞来。
“这什么意思？”叶修纳闷。
“不清楚。”张新杰强打起精神，“但要小心。”
两人都不是轻敌的人，这架飞机的来意更是古怪，不得不让他们小心应对。然而周旋了几个回合，敌机却没表现出什么诡异的举动，只是不顾一切地向鹞式发起着攻击。
“还挺厉害。”对于对方的飞行技术，叶修倒是爽快地给予了肯定，“而且真够拼的。”
“小心。”张新杰极不放心地叮嘱。
话音刚落，敌机发s_h_è 了一枚导弹，被叶修用诱饵炸弹及时引爆了。
“最后一枚。”叶修很愉快地说，“它也弹尽粮绝了。”
“你确定么？”张新杰问道。
“确定啊，一开始就数着呢。你没数？”
“在计数。但不能除外它装载了超负荷导弹的可能x_ing。注意闪避。”
“等会我拉过去，你有了角度就攻击。”叶修边说，边cao纵着鹞式战机在空中做了个伊斯曼回旋，“他好像是想靠近，然后利用机炮攻击。”
张新杰谨慎地观察着对手的飞行轨迹。果然，那么多令人眼花缭乱的战术飞行动作，目的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不顾一切地靠近叶修……对手似乎真的已经只能依靠机炮作为武器了。
这举动，简直就像是地面战场上以刺刀迎敌一般，透着悲壮而凄凉的味道。
敌机和鹞式之间的距离在拉近。张新杰紧跟着叶修，时刻注意着能够出手的时机。再近一点，又近了一点……在敌机靠近至鹞式数百米之后，敌机果然使用了机炮进行攻击，却被叶修用一个分离S机动轻松地躲避了。与此同时，敌机终于进入了张新杰的导弹发s_h_è 角度，雷达轻松地对敌机进行了锁定……
就在这时，张新杰突然听到了声音。
那最熟悉的，来自海洋深处的声音。
“叶修！！！！！！”
导弹呼啸着s_h_è 向空中的敌机，将它整个淹没在熊熊的火海之中。然而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就在导弹命中前的一瞬间，那隐约的声音突然变得宏大而清晰，将整片天空都笼罩在它森严冷冽的旋律中。
那是一只抹香鲸在垂死时发出的咆哮与诅咒。张新杰终于明白了，对手不但是对方的王牌飞行员，同时还是敌军中最顶尖的向导……因此他那样成功地隐藏了自己的气息，直到最后孤注一掷时，才终于暴露了向导的身份。
而他不顾一切地靠近叶修，其实也并非是无计可施，他真实的目的并非是利用机炮作战……而是对叶修发动精神攻击。
敌方知晓叶修的精神状况么？或许是，或许不是，然而无论怎样，在这个距离上，一个顶尖向导的舍命攻击，足以让此时的叶修受到致命的伤害。
爆炸的火光正对着张新杰的双眼，他忘记了躲闪，导致视野中一片模糊。那宏大浩淼的歌声仍然回荡在空中，令他感到浑身冰冷，几乎窒息……
这是死亡之歌。
第149章 叶张线：假如爱有天意
悲壮而可怖的歌声在天空中萦绕了许久，直到最后一丝硝烟散尽，才终于泯灭了余音。
过了多久呢？十秒钟，十分钟，还是十个世纪？在那巨大的冲击之下，张新杰也受到了影响，原本就难以探及的叶修的精神踪迹，此刻变得更加沉寂无声。
“叶修？叶修？！”
顾不上保密条款和安全的考量，张新杰只能不顾一切地向着鹞式战机靠拢，同时在通讯频道里一遍遍的呼喊叶修的名字。
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鹞式战机仍然平稳地飞行在空中。
“还活着呢。”
好像过了一生那么久，通信频道里终于响起了叶修模糊不清的声音。这简单的四个字，居然迅速地熄灭了张新杰的焦灼和慌乱，让他找回了平时的冷静沉着。
“汇报状况。”
“一分钟前在近距离遭遇敌机飞行员的精神攻击，现在精神屏障处于不稳定状态，暂时保持在可逆阶段。”
这简单的一句话，几乎让张新杰再次陷入了慌乱和恐惧中。
精神屏障的不稳定状态……是指在遭受精神攻击后，哨兵的精神屏障严重受创，进入塌陷临界值的情况。在可逆阶段，通过及时的精神干预还有复原的希望，可一旦错过了干预时机，这种不稳定就进入了不可逆阶段。随着时间的推移，最终哨兵会陷入永久x_ing的深昏迷……也就是比死亡更可怕的长夜。
“症状表现？”张新杰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地分析局面。
“眩晕，视物模糊……”叶修停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问道，“跟你确认一件事，我在你的目视范围之内么？”
“01目前在我的目视范围之内。”
“请目视确认，01现在是在平飞么？”
张新杰认真地注视了窗外片刻，鹞式战机正在云端平稳地飞行着。
他看了看表回答道：“大约两分钟前，01经快速螺旋状态改出，而后一直保持平飞。目视确认完毕，请参照仪表。”
“地平仪也显示不带坡度，”叶修似乎是苦笑了一声，“可我现在的感觉，是飞机正以60度坡度向右翻滚，而且正往海面上扎。”
“不要校正坡度！”张新杰大声阻止道。
“知道，要是按感觉cao作，我这会儿已经扎进海里去了。”叶修轻描淡写地说，“我知道这是被攻击造成的倾斜错觉，也一直按仪表进行cao作。可是没有用……就算我一直看着仪表，飞行错觉还是不能消除，整整两分钟了，我一直觉得自己打着旋再往海面上坠。”
飞行错觉，所有飞行员最为可怕的梦魇。刚才导致了敌方年轻飞行员坠毁的魔鬼，这时竟悄然依附在了叶修的身上。
“飞机水平，状态很好。”张新杰坚定地重复着，“不要校正坡度，相信仪表。”
他知道，在叶修精神状态如此不稳定的情况下，随时都有可能相信自己的感觉，选择校正飞机的状态。而这种错误的校正只会让飞机进入极端危险的状态，最终导致机毁人亡的惨剧。
而身为他的向导，自己竟然只能通过有声的语言为他引导航向。
“现在更糟糕了……”隔了几秒钟，叶修说道，“我感觉自己正在海里飞行，而云层在我的下方。飞行错觉还在加重。”
“不要看窗外，看着仪表。复述仪表状态。”
“刚才一直是这么做的，你不知道我念了多少遍‘地评仪正常，不带坡度’。”叶修叹了口气，“不过现在不行了。”
“为什么？”
“视物模糊一直在加重，我看不清仪表了。”
就算是自己的飞机正在坠毁，张新杰也不会体会到更深的恐惧了。一个精神状况极端不稳定、目不能视的驾驶员，要一直飞行在危机四伏的海面上……这是何等危险的状况！
然而，他不能让叶修感觉到自己的恐慌。
“从现在开始，依据我的指令进行飞行cao作。保持航向，继续向东南方飞行。十五分钟后我们将与白鲸号汇合，届时我会指挥你降落。”
“明白。”叶修平静地回答道。
两个人继续在辽阔无边的海面上飞行着，云层仍在聚集，窗外是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张新杰试图集中精神，努力地搜寻着叶修的精神波动……然而没有用，在同样遭受了敌方的精神攻击之后，他的状态也大受影响，根本感受不到叶修的痕迹。他驾驶着战斗机不断向叶修靠拢，可是情况丝毫不见好转……一直到两架飞机靠近到一个非常危险的距离，他也只能捕捉到一丝隐约而杂乱无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