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侃儿,你阿爹他···他已经去了。”杨氏想到先夫,不禁悲从中来,本想着齐之侃听了受不住,自己左右要安慰他几句,奈何一开口,眼泪就先止不住的滚下来了。
齐之侃闻言又惊又气:“什么时候的事,为何家里竟然未派人与我说?”
杨氏只顾着抹眼泪,他身后的么么便叹着气回道:“去年冬岁的时候,少爷刚出征没多久,老爷就去了,唉!老夫人怕少爷在前线作战受到影响,硬是按着未让人通知少爷。”
齐之侃虽然与齐庸父子的之情说不上多么亲厚,只是自己这些年来带兵打仗,却也有些理解了作为一名将领的两难处境,因此心中对这个自小并不怎么得见的父亲的怨怼也渐渐消散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月无心投了一颗地雷。
第203章 莫问归处5
乍闻齐庸已经去世,他心中竟有种难以言叙的酸楚。自此后,再没有人斥他不好好用功读书,也再没有人在自己故意惹他生气时胡子一跳一跳的扬言要好好教训他。好像心中有块很重要但是却常常被忽视的东西,也跟着父亲离开了。
沉默了许久,齐之侃抬起头来,问道:“我不在家中,阿父的后事是怎么办的”
“回少爷,是少夫人一手cao办的。”仍是那名么么回答道。
提到蹇宾,齐之侃想起刚才是急着去见他,如今他倒想陪着杨氏说说话,便遣人去叫蹇宾来同坐。
“侃儿,”他话音刚落,杨氏却一把抓了他的手,道:“是阿爹无能,没有将这个家管好。”
“阿爹何出此言?”齐之侃见他话说的这么重,不由心中一跳,不会蹇宾也出了什么事吧?
“你的夫郎,他,他···”杨氏说着,忽然重重的咳嗽起来,一时众人忙端水的端水,顺气的顺气,也不见好,齐之侃无奈,只得将他扶回卧房休息。
杨氏好容易平复下来,已经咳得面色潮红,虚弱的靠在榻上。
他挥挥手,让家中的仆侍退下,又让齐之侃坐在他的床边,道:“蹇宾他,去宫中做了巫祝。”
齐之侃愣住了,他明明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此时却无法将它和蹇宾联系起来。
“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进宫?”他愣愣的问。
杨氏叹了口气,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齐之侃。
原来,那日他真的去了天枢战场,从那里回来,齐家人得以从天牢里被放出,而蹇宾便进了宫。
“侃儿,”杨氏拍了拍他的手,叹道:“我曾经去找过他,只是他已经不认得我了。”
“为什么他要进宫,明明他是我齐之侃的夫郎。”齐之侃喃喃自语,他心中惊诧极了,整件事情都让人难以置信,而且事情竟然诡异地发展到了今天的地步。
他还记得与蹇宾初识的时候,他正被一群纨绔子弟欺负,自己救了他后,带他到别苑养伤,之后父母做主硬是让他娶了蹇宾。他当时并不喜欢此人,也无心情爱之事,只是蹇宾温柔可亲,时间久了,却愈发对他有了好感。
蹇宾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坤x_ing,他何时习得如此逆天的本事,竟做了钧天国的巫祝?
齐之侃越想越乱,拿了佩剑就要出门。
杨氏拉住他,问:“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向陛下讨个说法!我在外沙场征战,九死一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何连我的夫郎也要弄进宫里去!”
杨氏听他这样说,吓了一跳,忙道:“你去有什么用?木已成舟,是换不回来的。”
“可我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没了夫郎,也不吭不响?”齐之侃反问道。
杨氏知道他的倔脾气又上来了,颤颤巍巍地从床上起来,紧紧握住他的手臂,道:“我儿,你莫要冲动,先听阿爹说。”说罢便要拉着他坐下。
齐之侃有些愠怒地坐在桌边,杨氏喝了点水,接着道:“我知道你心里是委屈的,不过我已经去见过太后和陛下,这件事,太后承诺一定会给你,给我们齐家补偿。”
“要什么补偿?”齐之侃皱眉道。
“阿爹一开始也转不过弯来,不过后来也想明白了。”杨氏安抚道:“这蹇氏有逆天的本事,放在谁家,也是镇不住的。我们是一般的人,他却不是,这样是绝没有好结果的。你看看你们成亲三年,他的肚子却从没有动静,这也说明了,他确实不是普通人消受得了的。”
“阿爹这是什么意思?”齐之侃道:“从前不是你们说阿宾好,便硬是要我娶了他的,如今却又这样说他?”
“我不是说他不好。”杨氏摆摆手,“只是这样的本事,这样的命格,我们是高攀不上的。陛下也是忌惮他的本事,才让他住进宫中,时时放在眼下,才能安心些。”
“呵呵。”齐之侃这会儿可是全懂了启昆和自家母父的意思,不由冷笑。蹇宾一向安分守己,从不僭越。此番展露出本事,分明就是为了救齐家,也救了钧天。可是被救之人看到他的手段如此厉害,却又开始忌惮起来,生怕他的本事会给自己招惹来祸事。
“齐之侃虽然是一介武夫,可是也知道知恩图报几个字怎么写。母父,阿宾救了我也救了钧天。不论别人怎么看,我们始终是一家人,我们怎么能对他也存着这样的心思!您太让我失望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氏见他生气,也有些着慌,忙拉着他道:“进宫这件事,是蹇氏自己要求的,我并不知情,后来我去寻他,他也不认得我了,是打定主意要与我们齐家恩断义绝了。”杨氏又有些咳起来:“咳咳,母父当然知道他是我们的恩人,只是···现下的处境,是对谁都好的,为了齐家,为了你的前途,还是莫要再提旧事了,这样不好吗?”
齐之侃摇着头,“这样怎么会好?这样对谁都好,可是对阿宾一点也不公平。”
“可是他现在身为巫祝,住在偌大的宫殿里,仆人成群,这难道不比从前好?”杨氏急促地问道。
齐之侃看了他一眼,有些难过的闭了闭眼,走了出去。
他刚才是太冲动了,现在还是回房想一想吧。
就着月色,齐之侃拿了一壶酒,自斟自饮。
屋子里空荡荡的,明明去年走之前还有一个人,见他小酌,便会贴心地送上佐酒的小食,和他说几句话来解闷。现下里,只能自己一个人,对月思人。
今天之前,他都没想到过有一天他们会被分开。
他以为,他们会平平淡淡走过一生,无波无澜。反正有一辈子的时间,因此,所有的事,都可以放在与他相守这件事的前面。可是今天才知道,被一个人爱着,记挂着,是多么幸福和难得。也知道,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真的长久,最应该便是好好把握当下。
他喜欢用墨玉做的发簪,他笑的时候嘴角有个浅浅的酒窝,他的字写的十分俊雅,他不善厨艺却总想着亲自下厨,他最大的心愿是去看看天玑城的云蔚泽···原来自己竟记得他这么多事。
齐之侃喝了一口烈酒,滑入喉间,是苦涩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EXEseas投了一颗地雷
第204章 莫问归处6
杨氏是个好母父,从前他对蹇宾爱护有加,自己一直以为他是真的喜欢蹇宾。如今才知道,他对蹇宾好,不过因为蹇宾是他的夫郎。这一切的好,都是有条件的。蹇宾敏感聪慧,相信这些他是早已知晓的。
可是,总觉得有大把的时间,无论何时,那人总会在原处等着自己,因此便连一句“我心悦你”都未曾说出口。
他年少时一直对齐庸有怨,觉得他身为将领,口口声声说着守家卫国,可是连自己的家也顾不了。今后他要么就不娶,要么就一定要将自己的夫郎和孩子保护的妥帖。
只是如今,他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自己曾经讨厌的模样了。
想来,嫁给自己,蹇宾真的很辛苦吧。
所以也难怪他会自请入宫,决绝的转身离去。
“夫君,”佟明珠推门进来,为他端了几盘佐酒的小菜。
“谁让你来的?”齐之侃斜睨了他一眼,若是没有这些侍君,大概蹇宾心里的气会少一些吧。
“没有人吩咐,是奴侍自己要来的,”佟明珠咬着唇看了他一眼:“空腹喝酒伤身,奴侍做了些小菜,夫君多少用些。”
齐之侃看着面前的四色菜肴,沉默了半晌,才道:“从前都是阿宾亲手为我准备这些。”
“夫君,您是在想念夫人吗?”佟明珠问道。他从前为了绑住齐之侃,为了在齐府站稳脚跟,颇用了些y-in私手段。他吃了北荣的秘药,造成有孕的假象,不过这药只能维持三四个月的时间,并不能让人真正怀孕,所以从天牢出来,他只能做出小产的假象。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当一家人被打入天牢,蹇宾会向天子请命,用自己的命来换他与孩子的x_ing命。
他的父亲娶了一堆侍君,后院里拈风吃醋,勾心斗角,成日里都要上演几出,大家都已经忘了他们算是一家人了。他自小半分亲情也未得享,却未曾料到,今生还能有人这样待他。他知道蹇宾这样做是为了齐家,并不是为了他,可是他却无法接受的心安理得。
“你不要唤我夫君,还是唤我将军的好。”齐之侃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