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离看向宋夫子,此刻他神情严肃,月光下,他的眼眸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悲戚之色,慕容离的直觉告诉他,宋夫子接下来要说的话,大概绝不会是什么轻松的话题。
“阿离,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晚?”执明已回府许久,而慕容离竟到落更时分还未回来,执明心下焦虑,正要遣人去宫中找,慕容离正巧却回来了。
慕容离面色有些苍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夫君,今日公主设宴招待遖宿贵族,耽搁了一会儿。”
执明握了握他冰凉的双手,皱眉道:“这种宴会,下次就不用参加了,都是些有的没的人,何必应付他们?”
“公主身边也没什么得力的人,”慕容离喝了一口小侍送上来的热茶,道:“我们初来乍到,还是要谨慎些。”
听慕容离这样说,执明故不再纠结此事,他今日生意进展顺利,故而开心道:“我们钧天打造的农具,果真销量很好,遖宿几个州府都上百件的订购。”
慕容离点点头:“陛下本就让公主带了许多良种和有经验的农户过来,希望遖宿能发展自己的农业,食物丰足了,才有余暇发展贸易不是吗?故而现在最受欢迎的应该就是农具,我们也只是沾了光罢了。”
“看来,只要把握好朝中的政策,这遖宿通商的生意是稳赚不赔的。”执明笑道。
慕容离睨他一眼:“所以朝中之人才会争着来遖宿啊,不然怎会因此生出诸多事端?”
钧天皇宫内,公子蠡方落下一子,眼看着扭转了局势,孰料启昆帝的白子一落,竟是满盘皆定。
公子蠡皱了皱鼻子,起身道:“还是父皇艺高一筹,儿臣敬服。”
启昆帝笑道:“你只不过x_ing子太急了些,有时候还是要懂得韬光养晦,出手时才能一击而中。”
“父皇这是在说棋局,还是在说朝堂?”公子蠡问道。
启昆帝挥手让内侍退下,看向公子蠡:“那皇儿怎么看现下的局势?”
新局重启,公子蠡执一黑子,放在棋盘正中,道:“儿臣以为,如今已到了出手的时候。”
启昆帝却微微摇头:“时机已到,却还不是最好的时候。”
“请父皇赐教。”
启昆帝将白子围在黑子的周围,只留一个缺口,指着此处沉声道:“只是还差一个引线。”
陵光今日听了一些传闻,便急忙忙招慕容离进宫。
“公主何事如此着急?”慕容离一进殿便见他满面焦急之色,不由问道。
紫芸带着宫侍们退出去,陵光方招慕容离来他身边坐下,问道:“慕容有没有听说公孙···钤的事?公孙家真的要和萧家联姻吗?”
慕容离近日也听闻此事,正不知如何与陵光开口,今日他问了,便答道:“我听说,是那苏翰去求了太后,为他的外甥萧滢求婚。”
第138章 乾坤已定9
陵光的手不由地握紧,眼巴巴的看着慕容离:“那太后怎么说?”
“听说太后玉体有恙,此事一时应该定不下来。”慕容离安抚道。
“那···那公孙钤,他自己怎么说?”陵光心下实在着急,若是公孙钤当真娶了萧滢,他真的是了无生趣了。
慕容离道:“公主放心,前日公孙大人还与夫君通了信,询问您的境况,公孙大人虽在千里之外,却一直把您记挂在心上。”
“可是···”陵光的眼圈儿有点红了,他没想到那个萧滢,那个曾在酒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傲慢的世家坤x_ing,竟然今日会以这种方式复又被提起:“苏家,萧家···他们会不会对公孙家施压?”
慕容离摇摇头,其实如今钧天的情况,他也不甚了解,只得回说会让人去钧天打听再来告知。
二人聊着,又有宫侍禀报,说今日上巳节,毓埥在御花园设宴款待王室宗亲,请陵光梳洗了前去。
陵光方才想起这件事,勉强整理了心绪,着人送了慕容离出去,方才命紫芸为自己梳妆。
今日王室宗亲齐聚御花园,园中已摆满了珍馐美酒,衣香鬓影穿梭其间,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毓埥见他来了,亲自起身将他带至自己的下首坐了。
他这番举动,园中诸人见了,皆又是各怀心思。
毓埥先饮了一杯酒,又在烤的焦香的全羊上割下一块,宴席便开始了。
遖宿人本就善饮,此时美酒在前,众人皆推杯换盏,饮的不亦乐乎。
陵光不善饮酒,故静静坐在座位上吃些瓜果茶点。
当此时,却有一名年轻的坤x_ing跑过来,举着酒盏道:“钧天公主,你来遖宿许久,我还不曾去宫中拜会,今日敬你一盏,你可不许推辞。”
陵光不知他是何人,身边的宫侍低声提示:“公主,他是朝中白太师的长子,母父是弘化大长公主,长公主是陛下的叔叔。”
陵光遂站起身来道:“白公子,本宫不善酒力,不如以茶代酒?”
“那又有什么意思?我们遖宿出产世上最好的烈酒,这春日的羊r_ou_,要辅以这样的酒才有滋味。公主既然到了遖宿,何不入乡随俗?”白英一仰头,饮尽满满一盏酒,挑眉看着他。
“这···”紫芸见他这个架势,生怕陵光吃亏,有些迟迟不敢倒酒。
白英不满道:“你这侍从怎么回事,难道还要你们公主亲自动手不成?”说罢一把夺了酒壶,为陵光斟满,递到他唇边。
毓埥坐在上首,对下面的情况一览无余,身边的宫侍上前问道:“陛下,您看公主那边,要不要···”
毓埥却一摆手,让他退下。
对于白英劝酒这举动,他虽说不甚赞同,但此时倒也想看看陵光到底有多少酒量?遖宿好酒,国人皆以善饮为宜。这白英虽是坤x_ing,但骑s_h_è 诗书样样精通,酒量也是非凡,是大长公主和太师最看重的坤x_ing儿子。
陵光见实在躲不过,便只得接过了酒盏,轻抿一口,顿时一股辛辣直冲喉咙,让他几乎要咳嗽出声,抬头见不少人都看向这边,只能忍住喉间腹中的不适,硬着头皮将酒饮尽。
“公主爽快。”白英见他已经饮了酒,方微微一笑,施礼离去。其他坤x_ing见此状况,也纷纷上前敬酒。
陵光不得已饮了数杯,实在受不住了,才眼巴巴的看着毓埥,眼神中尽是请他解围之意。
毓埥会意,起身笑着替他饮了,又命众人不可再敬酒,众人方散。
白太师站起身施礼道:“陛下,臣的小儿最近新学了一支舞,想在陛下面前献艺,不知陛下可有兴致?”
毓埥笑道:“举国上下,谁不知白家公子的舞技非凡,孤王今日倒有眼福了。”
说话间,白英已换好了一套利落的舞服,走到中间空地,开始起舞。这舞遒劲有力,他身姿矫健,体态轻盈,像是一只在林间欢悦的鹿,跳跃舞动间,皆是意趣。
一舞毕,众皆叫好,陵光也跟着鼓掌。他也善舞,因此对舞蹈颇有研究,虽然这遖宿舞蹈与钧天不同,但却是另一种不同的美。
白英站在场中,看向陵光,眼珠转了转,对毓埥躬身道:“陛下,臣侍听说钧天公主也是武艺超绝之人,一曲雀鸣舞名动钧天,不知今日可有幸欣赏?”
毓埥饶有兴趣地看向陵光:“公主今日可有兴致?”
陵光本意不愿在这些生人面前献舞,他一直认为这些舞乐之事,当呈于知己面前,不过是随心尽兴。跳给这些不相干的人看,又有何意趣?但是他见毓埥兴致颇高,又不好拂他的意,只得站起身来,想要走到中间空地。
没想到走了几步,身子一软,竟斜斜倒了下去。
紫芸慌了神,忙冲过去想要搀扶,却有一人比他更快,陵光尚未着地,就落入毓埥的怀中。
看着陵光陀红的双颊,毓埥提起的心才回落到肚子里,陵光这却是醉了。遖宿的名酒初入口只觉甘辣辛甜,但此酒后劲极大,这是酒劲上来了。
毓埥方笑着对众人说:“看来钧天公主是真的不胜酒力,孤王先送他回宫,大家请自便。”
说罢,抱着陵光便转身向栖凤殿走去,宫侍们急忙跟上。
白英看着毓埥的背影,双手不由握紧了衣摆。
毓骁凑上来道:“看来,我们遖宿很快就要有王后了。”
白英闻言不由愠怒,半晌方调整好情绪,冷冷道:“王爷这话,为时尚早吧,毕竟,这钧天的公主可是外族,难道我们遖宿的王后竟会是一个外族人?”
白太师此时也走过来,对毓骁施礼后方道:“王上是对这位外族公主太重视了些,今日上巳佳节,竟然撇下我们这些宗亲独自回宫了。”
“老师,”毓骁还了一礼:“若非王兄心头所爱,又怎会千里迢迢把佳人带回遖宿?”
“以色侍人不可长久,这钧天公主容颜出众,王上也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对此美人,又怎能不动心?”白太师捋须道:“只是王后乃是一国之母,岂可以容貌定夺,还需家世不俗,贤德温恪之人方可胜任。”
毓骁沉吟片刻,方道:“老师所言甚是,这钧天公主,确非王后的良选,还是本王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