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掌心的温度,虫蛹似乎渐渐察觉到了不适,动静也越来越少。苏时连忙把它揣进怀里焐热, 感觉到虫蛹重新活泼起来, 才终于不无头痛地叹了口气。
难得有一次对方没亲自及时找过来,居然成了夺还任务的目标, 不贴身揣着都不行。
看剧情的时候还是太大意了。
任务是一定要完成的,他必须保护好这只现在连人都离不了的巧克力虫蛹,可一旦等自家爱人从里头孵出来, 自己的锅只怕八成要保不住。
还真是个进退两难的死胡同。
苏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困进这种死局里,却是第一次有能力趁机把自家爱人给煮了。把憨拙圆润的巧克力蛋拢在掌心摆弄了一阵, 想起中校交给自己时的嘱咐, 还是勉强打消了这个念头, 和衣在床上躺下,枕着手臂慢慢放松着身体。
经过这么多个世界的穿梭, 他的精神力至少已经到了SSS级,只是随意散布开来,就可以清楚地感应到屋子里每个人的活动,也能探查到周围仍在穿梭不定的虫族。
夜深了,习惯白天活动的虫族渐渐蛰伏下来,外面也终于重新归于平静。
这次的虫潮规模不小,也不知道自己手中这只虫蛹究竟是个什么神秘的身份,才会引起虫族这样不死不休的暴动。
虽然气息已经不那么浓郁,却依然隐隐约约地缭在鼻间。熟悉的可可香气时时刻刻勾引着他的倦意,估计着暂时还不会出什么事,苏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把巧克力蛋揣进内侧贴身的口袋里,安抚地轻拍了两下,枕着手臂合上眼睛。
在他昏昏沉沉就要睡着的时候,门终于被轻微推开。
细微的吱嘎声在安静的夜晚变得格外明显,苏时翻身坐起,才要去看看情形,却已经听到那串脚步声稍一停顿,就朝自己的屋子径直走了过来。
心念一动,苏时将床头的夜灯打开,披上衣服坐回了床上。
中校推门而入,脸色显得尤其苍白疲倦,脚步沉重地进了屋,就脱力地倒进了沙发里。
苏时正要过去,中校却已经低声开口:“别动,我没事。”
他像是想要再说下去,却没有出声,只是朝苏时比划了个手势,询问地望着他。
苏时点了点头,要把虫蛹掏出来给他,中校却只是摆了摆手,低声开口:“拿着吧,反正我也要把你一起活着带出去,都是一样的——我们那边被盯得很紧,你这里反而还安全些。”
这一次苏时没有再多问,只是沉默着低了头,倒了杯水放在了中校身旁。
百分百被听墙角的特效还没过去,趁着自家爱人还没孵出来,现在寸锅寸金,在不违背人设的前提下,还需要好好利用才行。
中校微微挑眉,端起水喝了几口,目光审度地落在面前的青年身上。
他是文森特将军的人,见过文森特家的另外两个儿子,对这个毫无胆量的小少爷原本几乎没有任何好感。可这一次出去,却又发现了些额外的东西。
目光落在青年稍显苍白的脸颊上,中校依然不动声?c-h-a??坐在沙发里,精神力却已经朝他探查了过去。
苏时心头微动,收敛起自己的精神力,正全神贯注地模拟着克雷格的状态,被他揣进了内兜的虫蛹却不知什么时候钻破了口袋,在一片黑暗的温暖里来回顶顶撞撞,然后一口咬住了他左胸口的某处凸起。
……
突如其来的疼痛过后,一阵难以言说的触感迅速腾起,细微的电流直蹿上来,忽然就打散了苏时的精神力。
两人原本正在较力,苏时的精神力一垮,猝不及防地被庞大的精神力洪流?c-h-a??得头晕目眩,脸色骤然苍白,闷哼一声弯了腰。
眼看就要跌倒地上去,他的身体忽然被中校一把捞住,沉声开口:“你的伤真的还没好?”
“不,我——”
隐约觉得事情不妙,苏时借着他的支撑站稳,正要解释,才张口却又忽然卡住。
……还真是个很难说得出口的理由。
中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微蹙了眉望着他,没有再用贸然探测青年只怕根本就没有痊愈的身体。
他在回来的路上查看了克雷格的履历,才知道两个月之前对方居然还受过伤。虫族造成的伤势恢复起来有长有短,严重的几个月都难以痊愈,甚至可能转成旧伤蛰伏在体内,不定时就会复发。
如果伤还没好,克雷格原本是可以申请规避这次任务,只叫准尉带领队员前来的。
明明胆子小到连高级机甲都不敢碰,又受了伤,就算表现得再不堪造就,能咬牙跟队员们一起来参加这样危险的任务,将军的这个小儿子也总算还有些可取之处。
中校扶着他坐下,眼底冷色稍稍缓和,沉默片刻才又缓声开口:“下次的突围定在了明天的23点整,你叫他们做好准备,我到时候会来接你。”
见他没有再追问下去,反而又绕回了原剧情,苏时才总算稍稍松了口气,点点头正要应下,中校的语气却忽然又严厉下来:“我见那个大个子的反应不对,你和他们说什么了吗?”
精神力被胸口钻来拱去的巧克力蛋搅得七零八落,苏时握紧了拳,额间隐隐渗出些许冷汗,深吸口气平定下心神,抬头望着他:“没有,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好。你要知道,你一个人的仁慈,导致的可能是整个任务的失败——今天的虫潮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是虫潮都被中央的爆炸吸引了过去,你们也绝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来到这里。”
眼前的青年状态似乎并不好,毕竟只是B级的身体素质,又带着未愈的伤势,这样难度级别的任务似乎还有些太勉强他了。
中校微微颔首,稍一迟疑,还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语气难得缓和:“休息吧,明天我来接你。”
说完,他就起身重新整理好军装,离开了克雷格的卧室。
听到他的脚步声已经消失在门外,苏时才松了口气,正要把怀里的迷路的巧克力虫蛹掏出来,忽然若有所觉地抬起头。
没有敲门声,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保罗正站在门外,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精神力还没来得及重新散开,居然没有及时察觉到对方的动静。苏时心口一跳,不动声?c-h-a??把手收了回来,又将衣襟重新掩好。
“是伤在那儿了吗?”
保罗像是随意地问了一句,缓步走进了他的卧室:“上次的伤还没好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怪不得面前的青年脸色始终显得苍白,他原本还以为对方是因为被吓得失魂落魄,或是不适应虫族这边恶劣的环境,却唯独没想到可能是伤还没来得及好。
“没有的事。”
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苏时低声答了一句,将扣子一颗颗扣好:“我很好,医生也说了我已经痊愈,所以才会被派来执行新任务的。”
少有见到向来腼腆局促的青年这样强硬的时候,反倒像是被人戳破了什么秘密,难得的恼羞成怒了一样。
保罗微微挑眉,不紧不慢开口:“那就算了。你把上衣脱一下,回来的时候时候你摔了一跤,我帮你看看是不是磕伤了——”
话音还未落,青年的身体就蓦地绷紧,抿了唇抬起头,身体向后挪开,目光警惕落在他身上:“不必了,我很好。”
且不说巧克力蛋的存在不能被别人发现,苏时现在还拿不准自己已经被咬成了什么样,更不可能贸然脱下衣服来叫他检查。
迎上保罗若有所思的审视目光,苏时的胃就又开始疼,很想把自家爱人扔进开水里煮一煮。
“好了,既然没受伤就算了,反正也是你自己的事。”
望了他一阵,保罗摇了摇头没有再追问,只是淡声开口,也在沙发里坐下:“我们不怕死,可不想被当成炮灰,稀里糊涂地牺牲掉,你能理解吗?”
智脑的权限是开放的,他们都听得到两个人的对话。知道了克雷格居然是带着伤和他们一起来执行任务的,队员们的心里就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潜入虫族的任务原本就是九死一生的,有许多人都会借伤病为理由推脱逃避,可克雷格却不仅没有这样做,反而选择了隐瞒伤势,和众人一起行动。
要获得银鹰勋章的办法还有很多,不需要这样铤而走险。虽然他们对克雷格的出卖依然始终难以彻底释怀,可不管怎么说,从一开始,克雷格还是想过要和他们一起执行任务的。
即使在最后的关头,对方还是选择了放弃他们这些部下保全自己,对于克雷格这样生性胆怯的个性来说,能选择带着伤和他们一起执行任务,就还算是个不太差劲的指挥官。
他们只是运气不够好而已。
青年沉默着点了点头,夜灯暗淡的光芒落在他的眼底,闪烁过一瞬微芒,就又转瞬恢复了安静。
“任务的事我们已经听到了,也谢谢你没有出卖我们。”
隐约猜到如果自己继续这样坐下去,对方恐怕永远都不会解开衣物处理伤势。保罗没有再多开口,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队长,如果到最后我们还是没能侥幸活下来的话,我们会原谅你的。”
身后的呼吸声忽然微滞,保罗没有再去看那个青年脸上的神色,只是抬手扶上门沿,轻舒了口气,语气反而坦然下来。
“大概——就只是我们的运气实在不好吧。”
“保罗!”
他没有再多留,说完就朝外走出去。克雷格却忽然开口叫了住他,快步跟上了他的脚步:“能告诉我,你们究竟打算怎么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