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清景是微凉(监狱)上 ——颜凉雨【完结】(57)

2019-06-12  作者|标签:颜凉雨

刘迪还在说风凉话:“你别的都挺爷们儿,就这一双手,比娘们儿都娘们儿。”

我想踹他,可还没伸腿,花花先站起来,一把给他撞到旁边,然后打开门,回头看周铖。后者马上心领神会,清清嗓子,大声呼唤:“报告管教——”

刘迪叹为观止:“这就是默契啊……”

“不,”我扬起下巴,得瑟一笑,“这是哥的人气。”

第32章

管教办公室里,值夜班的俞轻舟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濡湿了半本儿《知音》。

带着我们过来的年轻狱警有点尴尬,一连叫了好几次“俞哥”,音量很大,浑厚有力的余音在苍穹中回荡不绝。

王八蛋总算睁开眼睛,虽然目光依旧迷迷瞪瞪。

“俞哥,十七号的人好像受伤了,我带来给你看看。”小年轻对俞轻舟很是恭敬。

王八蛋打个哈欠,把身体从桌上撑起来,总算恢复神智。瞧见是我和花花,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微妙:“怎么,又有谁欺负你弟了?”

这话自然是冲我说的,于是我赶紧亮出手掌:“报告管教,这回是我。”

王八蛋对我那双惨不忍睹的手颇为感兴趣,起身走近,歪头左看看右看看端详了很久,鉴宝似的,又是思索又是沉吟,围着我一圈圈的踱步。

最后花花急了,大概是因为王八蛋迟迟不提找狱医的事儿,他竟然伸手抓住了王八蛋的胳膊,然后用力摇晃。

王八蛋呆愣两秒,回过神儿,猛地抽出胳膊,一脸不高兴:“干嘛干嘛,想袭警啊!”

花花又急切地比划起来,一会儿指指我的手,一会儿指指门,一会儿又做出打电话的动作。乱是乱,但我懂。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在为我担心,可当我看见他急切的手势和额头上的汗珠,忽然起了丝心疼。

“别比划了,急什么呀,他这一时半会儿又死不了。倒是你,没受伤没出事儿在这里干嘛?”

王八蛋就是个冷血动物!

话虽然是问花花的,可回答的却是小年轻,只见他一脸为难:“那个,他非要跟过来……”

王八蛋把眉毛拧成了麻花儿:“他要跟就跟哪,那他让你把他放出去你放不放?一天天脑子都想什么呢,你当这是幼儿园你是阿姨?操,把他带回去。现在,马上!”

年轻狱警不敢怠慢,连忙上来拉花花。

花花挣扎着不让他拉,眼睛却一直看着我。

我吓一跳,搞不懂这场面怎么就从寻医问药发展成白娘子传奇了,还棒打鸳鸯的。可眼下的情形明显我不发话不行了,于是慢慢升腾的幸福优越感中,我大手一挥:“哥没事儿,你赶紧给我回去睡觉!”

花花有些迟疑,依然不太放心的样子。

我睁圆眼睛,瞪。

花花的脑袋耷拉下来,灰溜溜寻找年轻狱警去也。

办公室大门再度合上,夜重又慢慢静下来,偶尔有几丝不知哪窜进来的邪风,吹到脸上,灌进脖子里,凉得人一哆嗦。

王八蛋回到座位,翘起二郎腿,笑得不怀好意:“你出去以后可以考虑当驯兽师。”

“滚蛋,”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骂,“花花又不是狗!”

王八蛋敛了笑意,轻轻抬眼瞥我:“你和谁说话呢?”

我就和你了,爱谁谁:“监狱长喷粪我也敢骂。”

王八蛋重重一拍桌子:“妈的我这阵子是不是太惯你了!”

我下意识脚后跟合拢,啪的一个立正:“报告管教!”

“有屁就放!”

“注意素质。”

“……”

俞轻舟估计被我噎得不轻,恨恨地磨了半天牙终于还是没忍住,朝我屁股蹬了一脚:“你他妈就是欠收拾。”

屁股肉厚,他那一脚又没真往死里踹,所以我很配合地踉跄几步,然后一边揉屁股一边朝他龇牙乐。

王八蛋懒得理我,拿起座机熟练地播了个号码。

办公室很安静,静到我可以听见那头的彩铃是《北京欢迎你》。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对,就是我……梦见儿子考了双百?你儿子才一岁半!得得,别唠叨啦,带药箱过来……顶多耽误你十分钟,我保证……你这两天不都住监狱宿舍嘛,几步路的事儿,就当帮个忙啦……我知道老陈值班儿,要是别人我还不找你呢,一个阑尾炎到他手里能变成肠穿孔,整个一蒙古大夫……没多大事儿,就手磨烂了,可能有点儿化脓……”

听得出电话那头儿的人很不乐意,但也听得出王八蛋和对方的关系不错,所以一个敢半夜扰人清梦,一个再不情愿也还是月下救人了。

放下电话,王八蛋总算正眼瞧我了——之前他只正眼看了我的手。

“说说这怎么个情况吧。你这是和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肉搏了?”

“不是烫伤,”我下意识把手往身后藏,有点儿别扭和狼狈地咕哝,“干活儿磨的……”

王八蛋没听清,遂不耐烦道:“你嘴里含着水啊,说话大声点儿!”

我豁出去了:“报告管教,干活儿磨的!”

不出我所料,俞轻舟捂着肚子乐了足有三分钟,我都怕他太忘情了从凳子上栽下来。

终于,王八蛋乐完了,擦擦眼角的泪滴,语带钦佩:“冯一路我真服你了,怎么什么奇事儿都能在你身上发生呢,这两天感冒发烧劳累过度的倒不少,把手磨破的,你绝对头一份儿。”

“唉,”我也很伤感,“少爷的身子蹲苦窑的命。”

医生来得很快,还真像俞轻舟说的,几步路的事儿。可人一推门进来,我就愣了,这不是当年刚进来那会儿给西瓜看伤那位嘛。

“大夫,你还在这儿工作哪?”

斯斯文文的男人被问愣了,仔细看了我半天,还是一筹莫展:“你认识我?”

我连忙把当年的事情又给他回忆了一遍,男人有点印象,但印象不够深刻,最后只是笑笑:“必须还在这儿工作。俞管教没跟你说?我们这帮人进来就是无期。”

我说:“看你怎么想了,在哪儿干不是干,外头多少失业的还找不到工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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