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的么?”
“……”俞杨看着苏腾无辜的表情反倒无话可说了。
“我明白了……嘿嘿,俞杨,你……不是吃醋了吧……”
俞杨满脸通红,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转身抓起旁边桌子上的水杯,泄愤似的猛灌了一口。
……结果,呛到了。
俞杨弯腰猛烈地咳嗽着,苏腾忙放下笔冲了过来。俞杨咳得眼睛里都是泪花,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苏腾耳朵里竟然还插着耳机
,两条细细的银色耳机线从头发里垂下来,消失在校服上衣的口袋里。
……玩物丧志。俞杨恨恨地想。
“我要去写作业了。”俞杨说着要走。
“等会儿,俞杨,给你听首歌。”苏腾利索的摘下耳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ipod,开始在上面翻找起来。
“什么歌啊,快点儿。”俞杨不耐烦的说。
“一首很著名的欧洲古典音乐,我给你听的是钢琴演奏版。它由两台钢琴合奏出来,在乐曲中,始终是一个声部紧跟着另一个声
部,但只是伴随却没有一点交集,仿佛是默默的相爱却始终若即若离的两个人……在乐曲的最后,两个声部交织成了一体,缠绵
着奏出乐曲的最强音,就像是……恩,他们最终在一起了吧。”
“好像很美好的样子。”俞杨若有所思地说,接过ipod,“那我拿到客厅去听。”
“行。”
雨还在下着,俞杨走到桌子前坐下,带上耳机。
耳畔先是一片寂静,然后,一架钢琴的声音缓缓响起来。
开头是几个简单的旋律,如同雪花如水,溅起微微的涟漪。
音符逐渐增加,乐曲也逐渐加快了。
这首乐曲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很熟悉的感觉,像是小时候一直在憧憬着的彩虹糖,很便宜,吃的时候会弄得一身鲜亮的糖浆。但
在那时所有小孩子的记忆里,它却是暖暖的一笔亮色。又像是春天金色的雏菊花丛,似乎都能闻到那种清香而凛冽的气息。
跳跃的音符旋转着,越来越快,主旋律已经渐渐浮现出来,钢琴优雅的声音像是一条河,将俞杨包围在中央。
这首曲子到底叫什么名字呢?想不起来了。
……不过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一个地方有些不对劲。
突然,俞杨明白了是哪里的问题。
——屏幕上显示整首乐曲的进度已经过了大半,而俞杨自始至终却只听到了一架钢琴的声音!
右耳中传来流水般的旋律,左耳却是一片死寂般的安静。
“不会吧?苏腾的ipod坏了?”俞杨想着,又仔细听了听,确实只有一架钢琴在寂寞地响着。
俞杨把耳机拔下来,空荡荡的客厅里回荡起了音乐的旋律。这次,明显是两架钢琴了。
“耳机坏了?”俞杨自言自语着,重新插上耳机,塞进耳朵里,果然又变成了一架钢琴,左耳中还是一片寂静。
俞杨从耳朵中取出耳机,把两只听筒换了一下。
耳畔传来的音乐声顿时让俞杨的心里凉了半截。
明明已经把听筒换过来了,可是,左边,居然还是什么也没有听到……
俞杨握着耳机呆住了。头顶似乎降下了一个晴天霹雳。他终于明白这几天异样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他的一只耳朵,竟然聋了!
窗外的寒风夹杂着冷雨,无情地摧毁着天地间的一切。
风声,雨声,干枯的树叶间的摩擦声,树枝摇动着击打玻璃的响声,旧家具发出的嘎吱嘎吱声,老街上零星几个行人匆匆的脚步
声,谁家打开了灯,微黄的光线隐隐约约的透出来,谁家晚归的女主人刚刚开始做饭,抽油烟机的轰鸣声,还有谁家的小孩子,
嬉笑打闹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
这些声音,交织成了一曲繁盛而荒凉的离歌。
这秋天里的最后一场雨,像是微弱的苟延残喘,向世间做着最后的告别。
它们奏响了盛大的尾音。
只是,不管是怎样的尾音,最后的最后,终会有一个强力的休止符,然后,重归寂静。
——你说呢?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几丝微弱的光线从卧室的门缝下透出来。
俞杨抱着被子蜷缩在沙发角落,从未感到如此的寒冷。
眼泪已经流干了,眼眶里干涩得发痛。
他不敢告诉苏腾。
俞杨再次抬手揉了揉左耳——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天晚上的第几次了。他在潜意识里希望着这一切只是个幻觉,似乎下一秒钟就能
听到左耳中传来的声音,宛如醍醐灌顶般,那对于现在的俞杨来说就是最美妙的音乐了吧。
可是每一次的抬手,希望便会被揉碎一点。
不知坐了多久,俞杨慢慢的站起来,走向卫生间。
镜子里自己的脸色在惨白的灯光下格外的难看,眼圈乌青,眼角疲惫的向下垂着,鼻尖红红的,是刚才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的痕
迹,嘴唇也毫无血色,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俞杨默默的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个影像也从镜子里悲伤地回望着他,过了一会儿,他拧开水龙头,胡乱往脸上抹了几把,然
后伸手拿毛巾擦干脸上不知是眼泪还是水珠的水迹。
“这样看着好多了。”俞杨自言自语道。
“俞杨,一定不能再哭了。”
俞杨伸出手来,指着镜中的自己,小声而坚定地说。
我不能让他知道。
他为我担心过那么多次,再也不想,让他为了我,有任何的担心了。
爱一个人,要到什么程度才能到达至深的地步?可以与他分享生命中每一刻的快乐,大笑着笑到整个世界都充满了阳光,一旦自
己有了什么痛苦,却不愿意让他知道,不为别的,只是想看着那个人快乐,当那个人为了自己难过落泪的时候,比杀了自己还要
难受。
就是这样的吧。
有福同享,有难独当的,这样的爱。
“苏腾,你的ipod。”俞杨轻轻推开卧室的门,苏腾正在奋笔疾书。
“听了这么长时间啊。”
“……嗯,我刚……反复听了好几遍。”俞杨编了个谎。
“怎么样,不错吧?”苏腾回过头,充满期待的问。
“当然。”俞杨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