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子府的时候,刻意地渐渐疏远,桃花林中,却不敢投入你的怀抱,只能痴痴地隔空远望,看你在夕阳下沐着金光的身影。春情媚药,东庭牡丹,我一心一意布置的算计的,却是让心在那破门的一刻燃烬成灰。我把自己最丑陋的姿态展现在了你面前,然后再落荒而去,从此与你缘尽情殇。
长逸哥哥,长逸哥哥……我对你的情,终究天地难诉,掩荒边陲。不知何时,泪已干结在了脸上,暮色向晚,我一人痴痴独坐。秋风吹过,掀动我的衣摆、眉角,愁肠寸断。
入夜,我独自躺在狭小的木床上,听着屋外秋风萧瑟。渐渐的,仿佛是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来,打在茅屋顶,滴落入泥地,在这晚秋良夜,格外清晰。思绪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那一夜,长逸哥哥喝醉了酒。
那一夜,太子府,长逸哥哥的寝宫,一夜情缠,一晌欢愉,也如同这夜的雨,淅淅沥沥,一随滴到四更。那是怜心入宫以来,最美好的一个晚上,永远都不会忘记,长逸哥哥温暖的怀抱,温柔的亲吻。怜心第一次可以那样拥有长逸哥哥,那些忘情的缠绵温存,都深深刻进了我的骨髓里,是我此生最珍贵的回忆。
屋外的雨还在下着,雨水滴答,如珠坠地。我下意识地张开双手搂紧了自己的身体,仿佛在借此怀念、重温长逸哥哥的拥抱。我真的好想念好想念长逸哥哥,好想有他抱着我,好想有他亲吻我。可是此时此地,我却一无所有,只能拼命回想过去,那一夜,那一夜缠绵悱恻,那个梦。可不可以再让我梦一回,再梦一回长逸哥哥,然而耳畔却只有凄风苦雨,如泣如诉,一任阶前,滴到天明。我的泪水浸湿在自己鬓角眉梢,我的呜咽只合自己吞回肚中。长逸哥哥,他的心里眼里,不会再有我了,永远都不可能再有我了。二皇子已死,公冶长熙被贬往东桓,五皇子疾病缠身,长逸哥哥再也没有威胁了,他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继位了,没有人能威胁他了,没有人能害他了。这样就好,这样就是怜心唯一能为你做的了,我本以为这样为长逸哥哥挡除一切危险之后,我会没有遗憾,可是此时此刻,我的心却抽痛难忍,仿佛是被活生生凌迟了。怎么会没有遗憾,我失去了长逸哥哥,彻彻底底失去了长逸哥哥,我在他眼里留下了最难堪的一幕,这一生一世,都抹不去了,抹不去了。
残泪陨落在寂寞长夜,天明,眼角还挂着昨宵泪痕。第二日醒来,我捂着胸口又咳了一阵,心内凄凄。
田地边,石桌依旧,宣纸轻摊,我握笔呆坐,望着纸面却不知该写什么画什么。想写“逸”字,却不敢下笔。墨色久搁不动,迎风而干。正在呆滞间,却闻云婆大声道:“怜心公子,有人来了。”
我回过神来,循声望去,只见田野远处似有一小队人马,缓缓往茅屋而来。云婆过来道:“老头子说,有贵客路过,要在我们这歇一歇脚,怜心公子要不要跟我过来看看?”
“是什么人呐?”我问。
“听说是章泽国来的太子殿下,这下可撞见贵人了呢。”
“太子殿下?”我痴痴道,望着缓缓而来的三人三骑。
云婆去迎客了,三匹马踱到田边,我才看清来人形貌。当首的年轻男子锦袍华冠,剑眉飞鬓,美目流转,气宇轩昂,神采风流。身后的两名男子身着赤黑缎衣,举止恭检。看样子那前头的便是所谓的太子殿下,身后的两名是随从了。
“太子殿下光临寒舍,吓刹老妇也。”云婆恭道。
“我等只是在此歇歇脚,讨碗水喝要顿饭吃,老婆婆不必惊慌。”锦袍男子道,翻身下了马,将缰绳递给了身后的随从。他大概是注意到了我,朝我望了一眼笑道:“老婆婆,那是你儿子呀?”
“哦,那位公子是前阵子受了伤我家老头把他救了回来,他就住在这了。”
“哦。”
“殿下稍等,云婆去屋里烧水。”
“没关系,有劳婆婆了。”
云婆转身进屋去了,那锦袍男子却眉眼带笑朝我走来,我一时间失了神,手中的狼毫跌落到地上。正待弯腰去捡,那人已走到我跟前俯身下去将狼毫握进了手里,他欲抬头起身,却恰好迎上我惊讶的眼神,与我四目相对。
他微微一笑,将笔递回我手中道:“我叫文玥,你叫什么名字?”
我稍稍一愣,回神道:“晨怜心。”
“晨怜心?晨云初动,照影怜心,呵呵,真是好名字。”
我脸上表情淡淡未语,文玥却低头朝桌上的宣纸望了眼道:“怜心公子在写什么?”
“没什么,乡野之人舞文弄墨,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忽然一阵轻风吹过,桌上宣纸随风而动,吹飞出去了一张。我忙起身想要伸手抓住,却不防踩到了衣袍下摆,重心不稳,一下往前跌去,文玥双手一张,我便正好倒在了他怀里。我一惊,抬头,却见他正笑意盈盈望着我,眉目相对,一瞬间,我有些呆了。
“怜心公子小心。”文玥扶我重新站直了身子,轻轻松开了我。
“真是不好意思,冒犯殿下了。”我垂头道。
“没关系,你叫我文玥就好,不用叫我太子殿下。”
我垂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陪我去屋里坐坐么?”文玥道,尚不及回答,手已被他轻轻握起,拉着入了茅屋。
进了茅屋在桌边坐定,云婆正端了茶水过来,为我们各斟了一碗道:“乡野茅屋简陋,只有粗茶,望殿下不要嫌弃。”
“怎会,还要多谢婆婆饷茶呢。”文玥回头对云婆笑道。
文玥捧起碗喝了一大口又对着我道:“怜心公子今年多大了,身子骨看起来这么单薄?”
我怔怔未答,云婆却道:“怜心公子向来不太爱说话,还请太子殿下切莫见怪。”
“哦,没关系。”文玥望了我一眼又道:“怜心公子,这乡野风景不错,陪我出去走走看看如何?”
“我……”正不知如何作答,却闻云婆道:“怜心公子,你每日闷在石桌边也不好,不如就陪太子殿下出去走走吧。”
似乎是得了云婆的允诺,文玥站起身拉过我的手便往屋外走道:“走吧。”我身子很轻,被他轻轻一拉就出去了。
走在田埂上,两岸麦子独好,金灿灿一片又一片。秋风轻轻吹过,衣袖鼓荡。我有些不习惯他拉着我的手,想要将手抽回来,他却挽起我的手忽的驻足回头道:“怎么这么单薄,好像一阵风就要吹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