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我十六岁,那日三殿下忽然来到太子殿找长逸哥哥说话,说要把我借去帮他抄写诗文。
公冶长熙,平日里在皇宫中总也会撞见几回,除了太子,我向来不喜与别人多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公冶长熙成了太子殿的常客,还总爱逮着我说笑,他仿佛很喜欢我,每次看到我,眉梢总沁着笑意。我却总是静静地跟在长逸哥哥身边,我只要和长逸哥哥一个人好就好了,从来没想过再要和谁玩,再要对谁微笑。
长逸哥哥对我说,三殿下要我去帮他抄写诗文,让我过去三殿下府里待几天,那时,我心里是不愿意的,我不想去帮他抄什么诗文,不想去什么三殿下府,不想离开太子殿,不想离开长逸哥哥身边。我眨着眼睛问长逸哥哥,为什么要让我去帮三殿下抄写诗文,长逸哥哥说,三殿下喜欢我的字体,指名了一定要我去。
我忽的揽住了长逸哥哥的袖子垂头道我不想去,长逸哥哥却笑着说三殿下又不会吃了我,让我去几日就接我回来。
长逸哥哥说的话,我从来没有不愿意的,我便去了。公冶长熙拽着我走的时候,我分明能看见他眼角掩不住的笑意。我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而高兴,我只知道我都是因为长逸哥哥开口才答应跟他去的。
公冶长熙很热情地带我进了昌华殿,太子府很富丽堂皇,三殿下府里也不差,一样金碧辉煌。那日傍晚,他在后院石桌上摆了酒招待我。
夏风拂过,酒坛飘香。公冶长熙为我斟酒,我皱着眉说没喝过酒不想喝,他却道我年纪渐长,应该学会喝酒,以后陪着太子殿下应酬,怎么能不会喝酒呢。于是,我信了他的话,喝了平生第一次的酒。
酒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有点苦涩又有点辣口,不过倒也并不觉得有多难以下咽,仿佛还上了瘾。那日公冶长熙灌了我好多酒,我一直喝得满面通红,分不清东西南北,望着天上月影模糊成了两个,最后眼前一片白晃晃,恍惚间倒在了公冶长熙的怀中。
朦胧中还记得好似被人抱上了软榻,四周轻纱低垂,我一瞬间还以为是回到了太子殿,长逸哥哥的床上。有一个人抱住了我,脱去了我的衣服,不知道为什么,碰上他的肌肤,我忽然间觉得浑身火热,似有一股无名之火从体内冒出,想要发泄却苦无出口,直到我揽上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从未有过的快感袭上心头,恍惚中我抱着他呻吟了不知多少遍,我想我一定是把他当成了长逸哥哥,压抑在心底的欲望终于泄露了出来,原来我一直都对长逸哥哥,有着这样的想法。
可是,当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却忽然间明白过来,昨夜抱我的人不是长逸哥哥,而是他,公冶长熙。我怔住了,怎么会这样。他也醒了,起身将我揽在怀中无尽柔情地说,他喜欢我,他想要好好疼爱我。
我颤抖着手将他推开了,我躲在角落哭泣起来,我打他骂他,他却只是紧紧抱着我,不停地安慰我,极有耐心,甚至后来当我回想起来,也感慨他当日为何会有这般耐心对我。
我哭干了嗓子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他却硬把我搂到怀中说,我会习惯的,会习惯的,他会好好对我的。我本来还存着愤怒的心想回太子殿向长逸哥哥告状,然而他最后的一句话却将我震醒了,他说,告诉太子对太子未必有好处,太子若是为了此事闹到皇上面前,只会惹人怀疑是太子为了陷害三皇子故意派我来勾引的他,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话,我若是将此事张扬了出去,只会对太子不利。
我总算是明白了,他软的硬的手段都使了出来,只是要得到我,他要得到我,还要我被迫接受现实,不能反抗。
我被他留在昌华殿数日,哭红了的眼渐渐消了肿,哭哑了的嗓子也渐渐缓过了声。他温柔地揽我坐在案头,在我面前摊开一本《雅乐》,说以后就让我慢慢为他抄写这本雅乐,用楷书、用隶书、用各式各样的字体分别抄写一遍。
各式各样的字体分别抄写一遍,我们日后还有很多机会相处呢,他到太子府提出要我去帮他抄写诗文,原来就是为的这个。
他放我离开昌华殿的时候,我已经明白,我的事只能掩在自己心里,不能让长逸哥哥知道,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不,自从那日以后,我再也不叫他长逸哥哥了,我只叫他太子殿下,我刻意疏远他,刻意冷淡他,不再和他同床共枕,只对他以礼相待,君臣相对,不敢僭越半分。我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却似乎与公冶长熙走得越来越近。他总是埋怨我为何忽然与他变得这么生分了,我淡然一笑,只道年纪大了,再厮混在一起,有失体统。长逸哥哥这个称呼早已在我的心里成了禁忌,从此,我每每躲在在帐子后面偷看他的时候,脸上浮现的不再是一抹红晕,而是看不见的怅然落寞。
公冶长熙会隔三差五地把我叫去昌华殿抄写《雅乐》,公冶长逸对我的事浑然不知,我每次来去也尽量不显现出异样来。两年了,习惯了,自然也就麻木了,我在太子殿的时候,公冶长逸总说我怎么越发喜欢独自发呆起来,我总是笑笑便转身而去,留下身后的落寞身影。
我这破败的身子,就如同那后庭的落花般,委地,成泥。我的长逸哥哥,怜心早已经失去了喜欢你的机会,而今只能求你安安稳稳地做好这太子之位,顺顺利利地继位,莫要被人暗算了。就让怜心暗暗守护你吧,怜心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长逸哥哥,你落寞的时候,我又何尝不落寞呢?心似滴血,染透指间落花。
情事毕,欲初歇,公冶长熙搂着我,细碎地吻着我的唇角和脖子,我便如一滩泥水软在他怀中,任由他抚弄。
“怜心,幕府的越大人前日送来了一批礼,你说我是收下还是退回去呢?”
“幕府的越影江大人,他不是二殿下的幕僚么?”
“是啊。”
“这个时候无缘无故送礼来,莫非是想对三殿下示好结盟?”
“怜心也看出端倪来了,那你说我是不是该和二哥联手,一同对付太子呢?”
我的眼神恍了恍,公冶长熙没有察觉,我道:“依怜心之见,三殿下和二殿下结盟,并无好处呢。”
“哦,此话怎讲?”
“二殿下想和三殿下结盟,无非是想一同对付太子殿下,可是若真动摇了太子殿下的位子,按照长幼辈分,论理皇上要选立新太子首先考虑的也该是他二殿下,到时候三殿下你岂不是落了空,说不定还要背上个谋逆之罪?”
“呵呵,怜心这番分析真有道理,你这是为我担心么,怕我被二哥算计?”
“殿下这礼收不得,殿下若是想成功,第一个要对付的不该是太子,正该是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