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年,苏羽混沌过日,几乎成魔。
当年是因为苏东城的意愿而拿起画笔,后来则是因为习惯而继续作画,现在却是疯魔而不停地描摹。想要将自己的生命铺在画纸
上,那样自己就不用如此生活了。想要将自己的骨血磨进水彩粉盒里,那样或许就可以减少痛苦了。
苏羽几乎疯魔。
而两年后,苏羽二十岁生日那天,唐安琪放开了苏羽。
苏羽在其默许下离开了唐园。
走出唐园的那天晚上,他和唐安琪平静地吃过了一顿晚餐。像是《最后的晚餐》,苏羽的心理是解脱后的不知所措。晚饭破天荒
是唐安琪自己烧的,有普通的西红柿炒蛋,也有烧糊了的牛排,还有一碗放多了盐的汤。
很简单很简单的晚餐。
两个人相对两无言。最后唐安琪夹了筷蛋给他,苏羽敏感地一扔,甚至连手中的饭碗也给丢在了地上。瓷碗?当一声破裂开,他
迅速起身说:“我饱了,再见。”说完就拿了旅行包走了。
他匆匆离开了唐园,离开了生命中的噩梦。但是那噩梦实在太过现实,让他分不清楚梦里梦外。有时候苏羽想,或者梦一醒,他
睁开眼仍然是七岁那年。什么都没有改变过。但是倘若故事再重来一遍,他会不会拿起那把刀?
或许他会的,只不过他会让刀的下一个目标指向自己。
第三十八章
叙述里,苏羽笑着问我知道娈童的意思不?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一笑中几句话带过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匆匆的跳跃之间是他的绝望记忆。
惊恐中,我抱紧他的手。
想到了很多东西。我七岁的时候在干什么?我十五岁的时候又在做什么?我二十岁的时候又在想些做些什么东西?而一想到苏羽
的经历我就忍不住地打哆嗦。
我一直以为这些东西只会出现在虚拟的世界里,也许在书本里电视剧里呈现出来时,孔绮还会大呼太狗血太清淡了,但是当它真
实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却无言以对。如果我是苏羽,我会如何?我不知道,因为我不是苏羽。
苏羽说,他一直在做心理治疗,但是再怎么治疗也迈不过那道坎。后来经济不允许了,也就彻底放弃了。而现在,说到这里,他
抱了抱我,没有说话。
我抱紧他,狠狠地用自己的双手圈起他的身体,用尽自己的力气拥抱他。
他笑着不说话。
“过去了,孔言。都过去了。”他对我说。
我点点头。
“孔言……”他叹息。
我抬头看他,他亮着眼睛对我说:“其实,你算不算那《辉》里的阳光?”我立即说:“你绝对不是那只手。”他笑着说:“你
记得倒牢,嗯,好,我不是那只手——我是这只手。”说着手又不安分起来。
两个人一直折腾到将近四点,后来苏羽沉沉睡去。我左右睡不着也就起身走了出去。笼子里的兔子安分地躺着,我披了衣服走到
阳台。举目望去,层层的高楼都暗色一片,偶有几个房间亮着灯。但是一瞬之后也暗了下去。
马路上的灯火一直通明,小区走道上的路灯也萤火虫般幽幽地亮着。
头顶上的天空是无尽的黑暗,侧远处的苍穹则蕴含着暗色的蓝,像蓝色颜料掉进了墨缸里染出的色彩。再远处,是红色的灯火,
也是橘色的灯光。一圈灯火围城了我的世界,而我顶上的天空却不能尽其色彩只能用黑色诉说。
想到了李墨书对我三番四次的告诫。
想到了唐安琪对我的警告。
想到了苏羽话后的解脱……
想到了很多很多。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平凡的人,平凡到掉在人海中都不会引起任何波澜的人。但是此时此刻,这么多的麻烦找到了我。
也许他们不是麻烦,只是我人生过程中的大大小小的试炼。
但是我从始自终没有想到要和他们联系起任何关系。李墨书也好,唐安琪也罢。既然来了,那就都来吧。
我拿起一根烟,一根从床头柜中发现的烟,静静地在阳台上点起。吞云吐雾的感觉果然不是任何人可以接受的,我咳嗽后苦笑。
让学生们激动的寒暑假实际上偏颇很大,暑假可以有七八两个月的休息时间,而寒假却只能有短短几周。有的人用充满意味的语
调说“热涨冷缩”的道理,但是这些道理向来是属于赵括去纸上谈兵的。当然,此赵括非我同学者。
寒假我和苏羽打算去本来定好的三亚。但是家里一个电话又将这个计划给冲掉了。
苏羽分外不满:“这都怎么搞的?”我打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他闭嘴离开,我对电话那头继续询问:“你让我回家怎么了?”
孔绮讷讷开口:“反正你就回家,我有件事跟你说。” “孔绮,你不是向来讨厌别人打扰你和你那男朋友的二人世界的么,你
知道孔子所谓的那句‘子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意思吗?”我跟她说。
她被我说得烦了:“你到底来不来呀!不来拉倒!”说完还未等我开口就挂了电话。
我愕然地听着嘟嘟的声音。
这孩子现在什么脾气呀?
一转头我就看见苏羽对我耸耸肩说:“说吧,你那妹妹又有什么主意了。好哥哥……”最后三个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似乎要用
一口亮白的牙齿将那三个字给撕碎咬尽一般。我生生的被他的语气给抖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咳嗽了声,挂了电话放回口袋:“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一直要让我回家,而且还不能够让父母知道。” “不理她,替天
行道,该有人管管她的脾性了。难道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太阳,非得让其他星球绕着她转不成?”苏羽撇嘴,我叹口气安抚他,但
是还没有碰到他的手他就白了我眼躲开。
我想了下,开口:“苏羽,要不我快去快回?只要两三天的功夫,不会耽误太久的。”苏羽不屑地说:“你为什么不说你跟我快
去快回,只有六七天的功夫?”看来苏羽这次是真的和孔绮杠上了。我无奈头大地保持沉默。
到了傍晚晚饭时间,我又不放心地打了个电话给孔绮。孔绮那头一直无人接听。我的心渐渐地沉重起来。
苏羽伸头问我:“怎么了?”我没有理他。
他抱着衣服转到我眼前,又问我。我摇摇头:“孔绮一直不接听我的电话。”苏羽想了下说:“会不会是她大小姐脾性又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