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
“邦!”
脑壳砸上硬石的骇人动静,听起来让人胆战心惊,那一只头颅却仿佛已经不知道痛感,就只一下一下地以头跄地!
众人被这不要命的架势愣住,钳住丹吉措四肢的手蓦然都松开来。胡三炮一把捞起丹吉措的脖子,捂住他疯狂撞岩的脑门,吼道:“你干啥呢!”
火光中苍白如纸的一张脸,双眼失神,额头的肉都撞烂了,血水涌出来,和着满面的泪,沿鼻梁和嘴角淌下。就只有两颗门牙死咬下唇的样子能瞧出来,这娃还有意识,没有昏厥。
“你这是想干嘛?你寻什么死呢!”
丹吉措从沾血的睫毛下射出伤心欲绝的恨意,盯着胡三炮的眼:“我不要跟你。”
胡三炮觉着有些不可思议,挑眉问道:“你这小崽子真有意思,你至于的么?俺不过就是想上你一遭,又没说要崩了你,你这就要寻死觅活?!你是绣房里的黄花闺女是咋的?!”
丹吉措静静地流泪:“我不要跟你……保不住清白,我宁愿死。”
就为了不让老子碰你,你就要寻死?胡三炮这一副本来已经练就得很韧很厚很结实的脸皮都挂不住了,当着一圈儿马匪兄弟的围观更觉得丢面子,不由得板起面孔冷哼:“老子难道稀罕你的死活!”
“你……胡三炮,你是坏人……”
“坏人”二字一出口,丹吉措的整颗心都疼得抽搐。往日里常与大总管捉对拌嘴,打情骂俏,管那男人叫作“大大的坏人”,可直到今日才见识了真正的坏人是什么样子!
待胡三炮再要扑上来时,丹吉措的两手奋力挣扎,胡乱向对方胸膛小腹踢打,忽然摸到对方腰上的刀鞘,“嗖”得抽出了鞘子里的那一把藏刀。
他用尽浑身力气,挥刀向胡三炮戳去。
胡三炮的胸膛骤然一凉,翻身打滚躲开。刀尖划上裸露的胸肌,瞬间带出一条修长细致的血痕!
他再待要去戳人,马匪头子身手利索敏捷,早已躲开三步远。
四围的土匪伙计怒哼哼:“他奶奶的,敢伤俺们大刀把子,活腻歪了你!”
“瞧那细胳膊绵软腿,你小子连一只狗都打不过,还想拿刀子捅人?给你一把刀你都不会用!来捅啊,捅啊,朝爷爷们这里捅!”
“呵呵呵,看爷爷们今儿个怎么收拾你,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丹吉措扑在地上,身子颤抖,满脸是血和泪,只恨自己手脚没有武功,打不过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无赖,只能平白遭受这样的冤屈和羞辱。
可是那个能够护着他、照顾他的人,现如今又在哪里?阿巴旺吉一定发现他被劫走了,为什么还不出现?!为什么不来救他?!难道就不管他了么……
他若不来救,自己在这处哪还能有活路……
丹吉措默默从地上爬起身,收起满脸的泪,蓬散的发丝定格在风中,静静地望着那男人,气息虚弱却满腔怨愤,咬牙说道:
“胡三炮,我讨厌你……我本来过得好好的,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留在这里,与喜欢的人在一处过日子,我和他在一起多么开心快活。都是因了你,因为你……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胡三炮我不要跟你做那种事,我宁愿立即死掉……你这样逼我,我就只能死,我死了也会恨你,诅咒你!……”
说罢,用平生最怨毒最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胡三炮,举起刀。
回腕,一刀戳进自己的胸膛。
第五十九章:血溅玉龙山(下)
丹吉措求死一瞬的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一刀直捣自己的胸膛。
他不怕捅死自己,怕只怕没有第二刀的机会。
四围的人惊讶地忘了动作,没料到这弱不禁风的人真下得去狠手。
拿刀戳别人也许不难,戳自己可还真是需要些决心与勇气。
只可惜丹吉措毕竟没有武功。即使在念头上没有踌躇犹豫,一阵电光火石、雷闪交错之间,他手腕上一拐的力道还是慢了半拍。一看就是刚刚扑腾出窝的一只雏鸟,没斗过恶兽。
胡三炮扑了上来,忿然怒吼:“喂!你别!……”
马匪头子脊背弓起,腰腿的肌肉在颤抖中奋力一跃,那身形就像玉龙雪山针叶林间潜伏的一只嗅到血腥味儿的云豹,一掌挥了过来,搂住丹吉措持刀的腕子!
丹吉措是双手握刀,用足了剩余那丁点虚浮的气力。虽然杀不了别人,却足够弄死自己。
胡三炮手臂末梢上的风声拼不过丹吉措一心求死的力道,搂住了腕子却没有拦住那把刀,眼瞧着刻薄锋利的刀尖刺破了胸膛!他仓促之间二次伸手,直接夺刃,一掌死死攥住扎进丹吉措胸口的刀刃,将刃口往外狠狠一掰!
鲜血四溅,乱红迸射。
有胸口的血。
也有手掌的血。
刀刃被胡三炮这一攥,变了力道和方向,刀尖在丹吉措前胸里一剜,几乎剜掉他心尖的一块肉。柔软的肌肤割裂开来,红血涌破雪白的胸,像泛滥决堤的潮水,向着颈间、两肋、下腹各个方向四散迸流,瞬间铺染上整个身体。
胡三炮的右手攥在刀刃上,浓血沿着刃口淌下。
“大刀把子,你的手!你这是……”
胡三炮一把夺过刀,狠狠甩到一旁。
丹吉措瞪大了眼,惊痛之余身体抖动抽搐一阵,蓦然松了手脚。满面满眼俱是殷红之色,那感觉像是整个胸口碎裂开来,裂纹噼噼啪啪地嵌入身体,撕扯各处的痛感神经。痛到极致,瞳孔紧缩,几欲窒息,缓缓失去了知觉。
“大刀把子,您咋个用手夺刀!”
“当心伤了手指头上的筋脉啊!”
众人齐齐地惊呼。胡三炮呲牙吸了几口气,甩了甩满手的血,心头一阵懊恼。
他也没有想要废掉自己一只手,只是方才情势急迫,顾不得许多,就只怕那一根筋似的小男伢当真一刀捅死他自己。他可没打算这么快就把丹吉措给弄死了。
丹吉措直挺挺地躺倒在地,两眼仍然半睁半阖,眸间就只剩薄如蝉翼的一缕清冷,带着傲然的倔强。自己将自己搞得头破血流,胸口绽裂,赤裸的一盘香肉上此时是一片鲜红,宁死也不肯就范。
那一脸的血水和泪痕刺痛了胡三炮的眼,刺到了心里的某一根弦。
这人不是丹东,显然就不是。
至少那位尤物若是碰上这种被人围歼群练的状况,一定不会愚蠢到寻死,而是一条腿勾上马匪头子的腰,眼角甩出直惑人心的风情,说,哎呦,三炮,这么多人怎么行呢,找个没人的地方,我就只细细致致从里到外地伺候你一个人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