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还是有小小的烦心事,那便是彭鹏。自演武大会过后,这厮一天到晚缠着天成不放手,要不找他比试,输得一塌糊涂,要不就邀请他出去吃饭,要不直截了当,问他要不要直接去军中,当他的副将,搞得程山水天天感叹,如今日子和平,将军都闲成这样了吗?
他们所在的国家,叫居黎国,而饮剑阁的位置,就位于都城神安城。此代皇帝名号神闲帝,真真应了他的名号:闲,自他即位一来,从未有过大的战事,连饥荒洪水都没有太大规模的,所以彭鹏作为将军,才能闲的每天来饮剑阁乱晃。
天下安宁闲适,其实除了神闲帝广施仁政,从不横征暴敛外,还有个原因,便是前朝神武帝在位之时,曾经不堪边疆小国沙凉屡次作乱,派大军讨伐沙凉国。沙凉军队虽然数量不占优势,却极尽勇猛,不说以一当百,至少以一当十,大战期间,居黎国人苦不堪言,死伤惨重,而神武帝又极其狠辣,把人家打败了还不说,最终将沙凉这边陲小国彻底灭国,以除后患。那场大战甚是惨烈,连年兵祸不断,不知多少年轻男子战死沙场,而因着战争需要,神武帝一再加重赋税,横征暴敛,逃荒途中饿死之人,也不在少数。最终,居黎国获胜,而先帝也垂垂老矣,神闲帝继位后,上到大臣,下到百姓,无不安分守己,再不愿掀起战争。
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而且是家国大事,像程山水这样的江湖人事,知道是知道的,但也只有个大体概念,对于当年的惨烈,并未亲眼所见,倒是彭鹏常听军中老人提起,对细节,知道得更多一些。
“其实战场上,用棍之人并不多,我所知道的唯一一位用棍子的将军,是某个大将军的得力副将。姓名我忘了,但据说他一根铁棍,横扫千军,曾经凭一己之力,打趴下了一千多个沙凉士兵!当真是神人啊!天成,你若给我当副将,说不定哪天……”
这天彭鹏又在跟天成吹牛,天成也不说话,只是怔怔听着,看样子,好像是听进去了,却冷不防程山水的怒吼响在耳边:“天成是我的人,你再拉拢他,当心我扒了你的皮!”
彭鹏听他吼得太多了,都没啥感觉了,只是厚着脸皮,赔笑道:“程堂主,我开玩笑的!其实我此来,只是想让他教我几招棍法,这个,您大人大谅,应该不介意吧!”
程山水冷哼一声,这个,他却是不介意。天成那棍法没个十年苦功绝对练不成,别说教他一天,就是天天教他,恐怕他也还是手下败将!而且,程山水忽然想到,自己想去一个地方,却不想带天成去,这正好是个机会!
“彭将军,我警告你,教你棍法可以,再敢打他的主意……”他一甩手臂,威胁道。
“知道知道,我再打他的主意,你就扒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还要给我来个刑堂一日游,让我把刑堂的二十四道刑罚都体验一遍!程堂主,我哪里有那么大胆子啊!放心吧!我们真的只是研讨棍法而已!”
程山水知道他是贫嘴,却也知道,他是真的不会做什么,便放了心,对天成说了声等我回来,就飞身出门,直奔齐氏医馆而去。
第12章 断袖问答
齐氏医馆,齐广袖今天生意爆棚,正坐在椅子上,一刻不停,连头都抬不起来的给人把脉。一边窃喜今日生意好,一边又哀叹,如此多的病患,恐怕这小小医馆,又不能准时闭馆了!
其实他早想找个帮手,但他名声在外,找他看病的不计其数,想给他当帮手的,却是一个没有!
唉,程堂主要是能过来帮帮忙,多好啊!能让他早点闭馆不说,还带着个那么养眼的跟班,断袖大夫的福利啊!
说曹cao曹cao到,他忽然听到挪桌子的声音,然后,便惊讶的看到程山水在他旁边的桌子上淡定的坐下,把排队的人叫了一半,到他那边去了。
齐广袖并非习武之人,又是忙乱,根本没察觉他何时进来的,一边疑惑一边窃喜,但眼睛转了半天,就是没看到天成的身影,失望之余,顺嘴说了一句:“好看的没来,真没意思!”
话已出口,他便察觉不对,不自觉的捂上了嘴,然而程山水却已听懂了这句话,在他耳边y-in测测道:“齐大夫,你是想说我长得丑!”
齐广袖连忙否认:“不不不,程堂主一表人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这人今天怎么这么贫,彭鹏附体吗?程山水撅着嘴,想着,其实我根本不丑,只是长得太过年轻了一点,别人想显年轻,还没机会哪!他懒得跟他啰嗦,便快刀斩乱麻的说:“行了行了,好好诊病,结束了别走,我有话问你!”
齐广袖一听,登时做震惊状,道:“程堂主,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哎呀,我齐某人虽然是断袖,但也是有节cao的!并不是人尽可夫啊!你可是江湖中人,我并无武功,不能跟你过那样打打杀杀的日子,我……”
要不是有事要问他,程山水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他一拍桌子,很没气度的吼道:“你做梦吧!就算我是断袖,我也绝对不会看上你的!你要是还想在这里开医馆,就给我老老实实看病!”
其实齐广袖很想再逗逗他,但一来病人太多,耽误不得,而来,真要把他惹毛了,自己还真担待不起!
别就算了,你本来就是断袖!齐广袖一边在心里嘟囔,一边老老实实,给人把脉。
多了个大夫,诊病便快多了,但这日病人确实是多,便是二人一同诊治,待到最后一名病人离开,也已经到了平常闭馆的时间。齐广袖很自觉的坐在原地,看着程山水小心翼翼的关好门,还从里面反锁上,又关了窗子,拉下窗帘,最后,还吹熄了灯!
夕阳的柔光透过窗帘,只剩下那么一点点的光亮,看什么都只有一点隐约的轮廓,程山水端坐在齐广袖面前,一动不动,看不清他的表情,齐广袖只觉这气氛,甚是诡异。
程山水平时并不优柔寡断,此刻却是踌躇半晌,说不出话来,齐广袖实在无法忍受这吓死人的气氛了,便一语打破了沉默:“程堂主,你是看上我了,想跟我表白,还是忽然发现我其实是你的仇人,想毁尸灭迹啊!”
出乎他意料的,程山水居然没有跟他吼,而是仍然默然静坐,搞得齐广袖都怀疑他是不是耳朵坏掉了。
又过了半晌,程山水才默默绞着手指头,低声,弱弱的问道:“我问你,怎么才能知道一个人是不是断袖?”
他的声音完全不像平日那般任x_ing霸道,反而带一丝羞怯,好像是个初学写字的学生,在向老师请教很是简单,都不太好意思问的问题。
原来他特地跑来,还帮他看了一个下午病人,就是为了问这个啊!齐广袖真想以手捶桌子哈哈大笑,却总觉得,那样会被他揍,憋了半天,把狂笑憋成了两声轻笑,道:“很简单,喜欢男人,便是断袖。”
程山水又是一阵沉默,好半天,才继续问道:“那……断袖,要怎样做……?”憋了半天,才好不容易轻声说下去:“怎样做那件事情哪?”
话一出口,他脸上立即涌起一层红润,即使光线黯淡,也能看得清楚明白。
完了,看来程堂主定然是已经走上邪路了,都想到这种问题了!哈哈,我断袖家族,终于又多了个人!于是,齐广袖便lū 起袖子,详细的给他普及了一下关于短袖的常识,告诉他这个是要分上下的,并且用隐晦的语言告诉他,应该要怎么做。
在这屋里坐得久了,他们的眼睛已经稍微适应了黑暗,大概能看到程山水的表情了。平时凶巴巴的程堂主,原来害羞起来如此可爱啊!齐广袖真心觉得,若是他真的看上了自己,也还是可以商量的。
程山水接受能力极强,很快就弄明白了他说的意思,想了想,继续追问:“那,谁上谁下是如何决定的?”
齐广袖故作神秘,吟诗一般沉吟道:“情到浓时自然明了。”
其实他说的很有道理,但程山水却觉得,他说的是句废话!于是,他继续问道:“那,你周围的例子,是个子高的在上面多,还是个子矮的在上面多?”
齐广袖眼睛转了转,不假思索道:“高的多啊!不,是我还没见过,个子矮的在上面的。因为个头小一点,有小鸟依人的感觉嘛!不过,这个并不是死的,还有还转余地。”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偷笑。问这个问题,作为一个资深断袖,他已经非常明白,他想要跟谁断袖了!
不是吧,要小鸟依人!程山水想了想,跟天成站在一起时,小鸟依人的,分明是他!倒是天成跟青落站在一起时,能显出几分小鸟依人。咳,现在想那人做什么!让他去死算了!还有,天成没事长那么高做什么!碍事死了!
还有,天成到底是怎么看我的?他终日沉默不语,一天说不上十句话,他到底是怎样想的?程山水忽然想起和青落对战之时,天成挡在他面前的样子,仍是沉默,却难掩满目焦急与关切。起码,他并不讨厌自己吧?
天晚了,差不多该回去了,否则他要着急了。
程山水想着,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齐大夫,怎样把一个你不知道是不是断袖的人,变成断袖?”看天成的样子,应该是未经人事,还不是他想怎么引导就怎么引导啊!想到这里,他脸上不禁现出一丝坏坏的笑意。
齐广袖的话却仿佛给他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此刻的齐广袖不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而是很严肃的说:“程堂主,这种事情,实乃自觉自愿,不可强求,我虽是断袖,却不赞成硬生生把别人引向这条路。你硬把人家变成断袖,这事情并不公平。”
程山水一听这话,顿觉黯然,垂下头,半晌不说话。他心里也知道,齐广袖说的是对的,但他就是心有不甘。那天从烟雨阁回来之后,他已看清自己的心境,一旦在心中承认自己是断袖,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汹涌的感情便如同潮水一般铺天盖地汹涌而来,让他不能自持。有时候,太过想要什么,反而会乱了心境,犯下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