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银龙啸,清越稚凤音。程东南,罗凤凤,你们生了个好儿子啊!”
程山水站不稳,抓住天成的手臂,向着那方向嘶吼:“不要跟我提,我爹娘!”
话音未落,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程山水脸色惨白,抓着天成的手愈发用力,却仍然无法阻止自己,一点点倒下去。
第27章 山中一夜
一场血战,沧山派旧址上,又是一片鲜血,程山水倚在一颗大树上,喘着粗气,从衣襟里摸出一个小小药丸,塞进口中。
这才是一线魂的解药,他刚才中了一线魂却没事,是因为他提前吃过玉露丸,那是能够抑制大多数剧毒的药物,压制了一线魂的毒x_ing,但是,玉露丸并不能解一线魂,只能让人,多撑一段时间而已。
程山水知道,一出饮剑阁,必定有很多人要杀他,用毒对付他的人,必定也不在少数,他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毒,所以玉露丸,是万全之策。刚才他已撑到了极限,再过一会儿,便要毒发身亡了,好在,他早就料到了有人会雇佣血线阁杀他,所以预备了一线魂的解药。
“山水,你没事吧?”天成关切的声音。他的手掌按在他背上,程山水忽然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内力,缓缓度进了他的体内。
原来,玄玉的内力,竟是如此温暖润泽,让人身心舒适吗?玄夜的内力,恐怕是冰冷狰狞,只能让人难受吧?
天成,天成,你受了那么多苦,竟然,还能修玄玉!
“我没事。不要再度内力给我了。”他的声音透着疲惫,挥挥手,摇摇晃晃站起来,抓住天成的手臂,示意他跟他走。
天成默然,扶着他,一步步走去。分明有太多的问题,但他什么也没有问,他知道,程山水想说,自然会说,像他这样的人,不想说的,就谁也不会知道,而且,天成现在,只想陪在他身边,其他,什么也不愿去想。
沧山派地处深山之上,这里的一Cao一木,程山水都太过熟悉,这里,他毕竟生活了十八年。
天成就扶着他,缓步下山。沧山派灭了,这山上的Cao木却仍是抽出了绿芽,那新绿葱翠欲滴,带着初生的欢快,沧山派的人们,如何经历风雨,如何命丧九泉,与这满山的Cao木,没有丝毫关系。
若人如Cao木,便好了。程山水默默想着。
向山下走着,血腥味逐渐淡了,山林特有的清新味道弥漫开来,沁入心肺,却只能带来,不堪的回忆。
山下的小河,仍是那样清澈流淌。早春时节,河水刚刚解冻,冰冷刺骨,程山水却没有丝毫犹豫,几下脱下自己被血染得红透的衣衫,跳进河里。他要洗净自己满身的血腥,不让那些脏污的东西沾染自己的身体,和灵魂。
可是,已经晚了吧。
他想着,垂下眼帘。
“山水,会着凉的!”天成在他身后喊着,他却充耳不闻,兀自解开束发的绳子,揉开染血的黑发,整个人沉入冰冷的水中。
他的发丝不像天成那般柔软光滑如同上好的丝绸,而是有点生硬,深黑色的,飘散在河水里,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如同毛笔在宣纸上,极其浓重的一点。
还好,天成刚刚度给他的内力,还可以抵御一阵寒冷。程山水在水中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不可抑制的,浮现出过往的片段。他水x_ing极好,五六岁时便可以在河中畅游自如,打鱼捞虾,好不快活,但快乐的时光,也就在那时,被鲜血划上了句号。
他闭气的时间很长,就在天成怀疑他要溺水了,想要下去救他时,他才突然从水里探出半个身子,借着月光,将凌乱的头发捋到身后,撩起水花,洗去身上的血迹。
其实,除去矮,他的身材真的很好,自幼习武,肌r_ou_紧实,身材匀称,白皙的肌肤在月光下闪现出一种圣洁的光泽,s-hi透的长发垂落在背上,那样漆黑如夜,将他的肌肤映衬得如同冰雪雕琢。
晶莹的水花顺着雪白的肌肤和漆黑的头发流淌而下,清凌凌的水声,将四周映衬得更加安静起来,安静到,连自己的呼吸,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天成望着这一幕,只觉脸上微微发热,那本小书上的内容忽然闪过脑海,他连忙摇摇头,赶走这些不该有的思绪。他知道,程山水现在并不好受,他要陪着他,度过艰难的时光。他总觉得,无论世界有多大,只有他身边,有他的容身之处。
当程山水终于上岸之时,看到天成早就准备好了一件衣服,披在他身上。
他随身的包裹里本来带了换洗的衣服,但在刚才那一场激战中都或多或少染上了鲜血,所以他现在穿的,是天成的衣服。很长,并不合身,但他没有抱怨,只是说:“太晚了,不好行路,附近有个山洞,我们去那里过夜吧。”
说着,他迈开脚步,却被过长的裤腿差点绊了个跟头,天成看看他,没有说话,只是上前,将他抱了起来,说:“你指路,这样比较快。”
程山水本想拒绝,但他在天成怀里蜷缩成一团,只觉温暖而舒适,再不愿离开,便点头答应了,伸手,指向夜色中的一条小路。
天成的轻功好的离谱,抱着他也能行动如风。程山水只听得风声入耳,全身脱力,连眼睛都不愿睁开,就这样,把头靠在他肩上,默默咬着他的衣衫。
天成,我若是没有修玄夜,便好了。
到得山洞之时,程山水已经睡着了。他的额头有一点烫,好像是发烧了,整个人拼命蜷缩成一团,抓住天成衣摆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山水?”天成试着叫了一声,发现他根本没有回应,不愿再打扰他,又怕他冷,便将他抱在怀里,靠着山壁,坐下来,从包里取出一件厚实的衣服,盖在他身上。
这夜,月明星稀,程山水在天成怀里,睡得逐渐香甜,原本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脸色也从惨白变得红润。他不放开他,睡梦之中翻了个身,刚刚松开他的衣摆,又紧紧环住他的腰身,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睡的安心。
天成有些无奈,山洞里很冷,他有内力护体,倒也没事,但程山水经历一场大战,毒又是刚解,内力已经耗尽,挡不住山中寒气。天成想要生火取暖,却被他抓的,一动都动不了。
他无奈,只好腾出一只手,缓缓度一些内力给他,帮他抵御这刺骨的严寒。
他惊讶的发现,程山水丹田之中,仿佛有着可以吸引内力的漩涡,他八重的玄玉,已经算是很强的内力,在他那里却仿佛滴水入海,根本填补不上那庞大的空缺。他不放弃,咬牙不断把自己的内力给他,直到额头冷汗涔涔,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撑不住了,这才停下来。
直到晨光熹微,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之时,天成才终于成功的在不弄醒他的前提下,把八爪鱼一般的程山水从自己身上剥下去,起身生火,在山洞附近逮了一只倒霉的山j-i,收拾干净,在火上烤了起来。
天已大亮,程山水才醒过来,一醒来,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
他抬头,望着天成那张被晨光映照的格外清俊的脸,不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那一场血战只是一场梦,梦醒来,便可以继续闲适的生活。
不会,现在才是一场梦吧?被这想法吓到的他,猛然睁大了乌黑的双眼。
“你醒了?”天成轻声问,从那烤的外焦里嫩,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增的烤j-i上,撕下一条j-i腿,递给他。
程山水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不假思索接过j-i腿,咬上一大口,立刻在心中叹道:原来天成的手艺,这么好,原来不甜的东西,也可以这么好吃。
“还有。”天成说着,打开包裹,从里面取出一个长条形的纸包,里面,赫然是两根糖葫芦。
他离开饮剑阁之时,走的匆忙,却刚好看到北街卖糖葫芦的刚刚出摊,就顺手买了两根,给他带过来了。他喜欢的东西,他心里,都记得清清楚楚。
“天成……”程山水看看糖葫芦,再看看他,忽然觉得双眼发热,险些流下泪来。爹娘死后,还有谁,如此在乎过他?这一刻,他在心中感谢一直被他诅咒的命运,不管这一生如何苦涩,至少,他还能遇到他。
正想着,忽然见天成的头缓缓垂下去,一副就要倒下的样子,程山水立刻急了,一把扶住他的肩膀,慌忙问道:“天成,你怎么了?”
天成重新抬起头,晃晃脑袋,说:“我没事。”
望着他满脸的疲惫,程山水忽然意识到,他只是困了,险些睡着而已。他从饮剑阁跑出来追自己,定然是日月兼程,昨夜,又不知给自己度了多少内力,又怕有人偷袭击他们,不敢睡,硬撑了一夜,撑不住了。
“天成,你睡吧,我已经没事了。”他轻声说。
天成摇摇头,说:“我睡了,你就会走。”
程山水一愣,原来,他只是怕,怕他像在饮剑阁一样,丢下他,一个人离去,说到底,沉默的天成,其实也是个倔脾气,他要跟着你,你必定是甩不开的。
“我不走,我守着你。”他说着,浅淡的笑了,纵使心中有多少痛,只要面对他,他还是能笑得出来。
天成点点头,再也无法抵御一身疲惫,身子一软,便睡着了。他睡去之时,刚好枕在程山水腿上,一只手还紧紧抓住他的衣摆,这样,他若想走,他必定会立刻发现。
“傻瓜!”程山水低声念叨着,咬一口手中j-i腿,眼中,不禁落下泪来。
天成并没有睡多久,不到中午就醒了。他还是怕,怕程山水再次抛下他,待他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件衣服,而程山水就望着他,满脸笑意,这才放下心,缓缓坐起来,仔细凝望着,那张白里透红的娃娃脸。
“你也饿了,吃点东西吧。”程山水面露微笑,指着那只j-i,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