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了一阵玩了一会,金光瑶从襁褓中摸出一件事物,笑着将那东西拿在手里在薛洋眼前晃了晃“宋道长走便走了,还给这孩子留了东西,我没记错这似乎应该算是你们的‘信物’?”
“不想死就他妈别跟老子提那个臭道士。”薛洋抽出降灾恼怒地对着金光瑶。
“这么大火气?孩子都有了一个,也真是不念旧情。”
“谁他妈的要跟他念旧情?这破玩意谁稀罕?这破孩子谁想要,杀了也不心疼。”
“你若是不想要就给我,杀了多可惜,都对不起你受的那些苦。”金光瑶轻笑一声手指点在剑上往外推了推,“不抱抱么?怪好玩的。”
薛洋动作僵硬地接过孩子捧在怀里,手指颤抖,像是想用力却又不敢的样子。
“让他活着吧,活着受的苦比死多得多,这点没人比你我清楚。”金光瑶低声说道,“你既然那么恨他不如就让他活着。”
薛洋却是没在听,小心地将孩子抱得紧了些,伸出一根手指戳着他柔软r_ou_乎的小脸蛋。低下头将脸颊小心地贴在婴儿额上。
“小木头,你真可怜啊。父亲不要你,爹爹想杀你。”他喃喃道,声音很轻仿佛耳语,“我能给你的除了这个姓也没别的了。你叫薛霖,既无双亲亦无手足,这点你倒是和我一样。”
小婴儿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咯咯笑着亲了他一脸的口水。薛洋也吧唧吧唧亲了回去,傻兮兮地跟着他笑,等笑够了就将孩子递了回去。
“你来这一趟,有些苦处不该你受着,别怪我,跟着他比跟着我好。”
薛洋久久的盯着他怀中的孩子,眼中不舍格外分明。金光瑶心下不忍,将孩子往他那边送了送。他猛然扭过头不肯再看一眼。
“给你了就是你的,再不抱走我立刻掐死。”他咬紧牙关恶狠狠道。
“这又是何苦呢?”金光瑶轻叹一声。
“我可是要去报仇的人,带着个小的烦不烦,碍手碍脚的。”
薛洋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却在他抱着孩子出门时忍不住又转过头飞快瞄了一眼。明黄色的衣料一闪而过,搅乱的光影懒懒地趴回去,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他呆呆看了半晌,嗤笑一声,眼角余光瞥到那块玉佩,重新拾起降灾仔细擦拭。
喜不喜欢都不重要,重复的次数多了能记住的就只剩恨了。
却也足够了。
第21章 余欢·二十一
薛洋虽是有心去报仇,但早产毕竟伤元气,产后又经历那么一场大病,这一养就是三个月,期间还跟着金家一起过了个年。现在金光瑶地坤的身份在金麟台上不算是个秘密,薛洋也就不用避着那么多,大大方方赖在他房里不肯走。金光瑶知他惦记孩子又嘴硬不说,也就随他去了,只是时不时把孩子抱过来逼他一起逗着玩,免得他开不了口。
这三个月聂怀桑来的倒是极勤快,金子轩不让进就自己想办法混进来,以至于金光瑶每隔一段时间总能看到各种奇怪打扮跟在身后的聂怀桑,简直都要有心理y-in影了。
聂怀桑来了聂明玦自然也是来了,只是他个头太大混进不来,只能站在金麟台门外台阶上等聂怀桑被人扔出来。有时这一站就是好几天,身上落了厚厚一层的雪,俨然快成金麟台上又一处风景。金光瑶甚至都不用派人打听,有心软的侍女天天盯的比他都紧,每日都在和他说。
你说这又是何必?话已说透,各不相干。他早就不是那个任人欺侮毫无反击之力的孟瑶了,聂明玦那点出于愧疚的喜欢他不屑去要。
算计谋划那么多年,笑脸迎人假意十足,真情却是半分没有。仅剩的感情早被磨得稀薄易碎,被理智紧紧锁在角落,只拿出一点点分给在意的人。而那少而又少的真心早在河间就都给了聂明玦,所以他斤斤计较容不得聂明玦有一丝迟疑。
若是他接受不了代表全部的‘金光瑶’,那么也不必再来说喜欢。
金光瑶做好打算,若是聂明玦下次再来,他一定要将这话说的明白。只是聂明玦却没再来过。
半个月之后却突然从清河那边传来赤锋尊刀灵失控夜猎失手的消息。他连忙丢了手头事务去找金子轩,这场夜猎虽是其他几家合办的,但金家在受邀之列,只是他自己不愿去便由金子轩出了这趟远门。
金子轩暗恨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却也知瞒不住,就将那次夜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跟金光瑶讲了一遍。
聂明玦为了解救被妖兽困住的小辈,一个人提刀深入妖兽腹地,缠斗正是紧要之时刀灵却突然失控,最后虽将妖兽斩杀却也被抓的血r_ou_模糊,差点就变成同归于尽。
金光瑶平静地听完了全部,站起身道一声打扰,装作没看见金子轩担忧的目光,退了出去。他顺着来时路慢慢往回走,恍惚觉得这不过是某个荒诞的梦境。
往后的日子他照样处理事务,逗逗孩子。只是聂怀桑再也没有来过,金麟台外很久也不再见聂明玦。
如此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再收到消息便是赤锋尊不治身亡。蓝曦臣亲自上金麟台告诉他的,看来是真的没错了。
抵死纠缠,真正做到的也只有聂明玦一个人罢了。前半生纠结太过,弯弯绕绕,结果那人倒是死的轻松,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抱着那些精心谋划的报复手段心有不甘。
不能死,你欠我的这样多,如果死了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金光瑶不肯相信,日日窝在书房处理宗务,不愿去想。
薛洋见不得他这副样子,寻了机会硬是把他拽了出去,顺着街道一路跑到兰陵郊外。
“现在出都出来了,也由不得你后悔,不去也得去。”薛洋抱着臂笑的一脸得意,“不过你自己去吧,我还有笔帐要去清算。”
“今日一别,只怕以后我也不能再保你了。”金光瑶怔然,忍不住开口道。
“我要怎样谁都管不着,你管好你自己就行,我的事你不准再c-h-a手。”薛洋瞪了他一眼,似是不喜欢他这么说,恶狠狠地哼了一声,转身越上屋顶几个跳跃后御剑而飞。
暖暖的亮橘色柔和了少年人的身影,深蓝色的袍子在余晖下划出一条明显的印子,桀骜而不羁。
金光瑶抿着嘴微微笑着,早春微寒心头却暖。心想即便是关心也如此别扭,果真还是小孩脾气。
他整整衣服,御剑向着清河而去。
不净世上白雪未化,连着层层白布竟也分不太清。
侍从们见是他来也都不拦,一个个含着泪远远看着,待走入正堂只见一个大大的奠字摆在正中,聂怀桑披麻戴孝跪在堂前守着盆火,看到他走进来立刻扑在他脚边哭的凄惨。
“大哥,大哥生前说,如果你不来就不下葬,你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那么是真的了?金光瑶尚在晃神便被聂怀桑拉着绕过大堂进到内室,看到一口极大的黑色木棺,只是盖子还没合,像是等着谁来。
“三哥,你看看他吧,我,我在外面守着。”聂怀桑擦着眼泪退了出去将这里留给他们两个。
停住的时间重新走动,金光瑶咬咬下唇,缓慢走到棺前俯身去看。聂明玦面容平静似在沉眠,平素总是紧紧皱在一起的剑眉舒展,轮廓柔和而俊美。
“早知道你这么容易就死了,当初还不如由我来杀你。”金光瑶喃喃低语道,手指拂过聂明玦的脸轻轻捏了一把,像以往在河间时一样。
细细算来,中间不过五个月的光景,再见却是y-in阳相隔。喜欢了那么多年,厌恶了那么多年,可到底还是喜欢多过讨厌。
金光瑶还未感慨完,只觉手腕被紧紧攥住,一股极大的力道从下方传来,他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这是一个什么情况就拽进棺材,咚的一声撞在聂明玦身上。紧接着一个翻身他被聂明玦压在了下面。
什么情况??诈诈诈诈尸!!!怀桑你个小兔崽子你大哥没死透啊啊啊!!!!
金光瑶颤抖着抬头正好同紧紧搂着他的聂明玦四目相对,却发现对方目光清明完全不像个死人,顿时明白这两兄弟跟他玩了一出假死,为的就是骗他出来。想明白之后不禁上了些火气,冷冷哼了一声,愤恨地盯着聂明玦。
“我只想见你一面。”聂明玦紧张地解释道。
“好一招欲擒故纵,三个月来的s_ao扰叫我心软,紧接着又用假死要我原谅。我在金麟台你不好下手,就用这等法子把我骗到不净世。”金光瑶语气恭敬却是十足的讽刺,“几时赤锋尊也学了这等手段?倒叫我甘拜下风了。”
“不不不,别的事我承认,但假死这事真不是我干的。”聂明玦否认道“我被药弄晕了也是刚醒,只怕是怀桑干的。”
金光瑶默默记了聂怀桑一笔,口中却故意道,“可真是可惜了,我刚刚还在想,赤锋尊这么好的一个人埋在土里实在浪费,不如叫我将其练成凶尸藏在密室,如果哪天我不高兴了还能拿你当个沙包拳打脚踢一番撒撒火。”
“……”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改不了。你早就该知道了。”金光瑶恨恨道,“若是觉得恶心大可放手……”
“我很高兴。”
“让我走……诶?你刚刚说什么?”金光瑶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着聂明玦,嘴巴一张一合却是忘了说话。
聂明玦低下头轻轻亲了亲他的耳垂,开口道,“我很高兴,因为你终于肯对我说实话了。”
“你,你都不在意吗?我刚刚可是,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