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只觉得自己背后冒了一阵冷汗,顾不上后怕,他轻拍三多的肩,再以双手手掌向外拨出,作游泳状,示意三多进行排雷并开路。
米字型雷阵的布设可以将这个狭小阵地进行360度全覆盖,但为了自己人的出入,观察哨旁一定会事先留下一条通道,在这个基础上,可以判定观察哨入口的位置就在左端。在这种状况下,如果不强行制造出一条通道,显然无法自后方切至入口进行突袭。
三多竖起左手拇指,随即掏出塑钢探雷针来到雷阵边缘,开始进行排雷。
此时山上已经会合到一处的八人并不知道下面的情况如何,一方面觉得二人进展有些反常的缓慢,另一方面又觉得如果他们被发现了下面早就已经s_ao乱成一片,这样左右为难着,却苦于不能出声询问,只好不时地探头朝下张望。在这种盲人摸象的状态下,时间就像虫蚁爬行一样,过得异常缓慢。
突袭营救
三多十分仔细地用探雷针探扎身前的雪地,确认安全后才一点点前进。当第一个雷体被触及时,他很快摘掉了手上的寒区战术手套,让双手裸露在零下二十多度的严寒中。尽管这种专供高寒地区作战使用的手套对手指灵活度的妨碍已降至最低,但排除眼前这种感应雷对手部动作的精细度要求极高,他绝不能因一失而废全功。
小心翼翼地摘除磁x_ing引信,慢慢取出雷管放在一边,随后搬出雷体本身。为了节省时间,三多并没有清理出一整条通路,而是只留下了足够落脚的地方,十余分钟过后,便已经向前推进了一半路程,在他身后,留下了数个形状各异的地雷,以及若干用作标记的荧光点。袁朗警戒着两侧,虽然明知一旦被发现,凭他们两人肯定讨不到半分好,手中的M1935仍是压了一道火。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手心里不由得也捏了把汗。
终于,三多将背紧贴在观察哨下侧,抬手向袁朗比了个“OK”的手势,袁朗猫着腰,脚步极轻,飞快地踩着荧光点标示出的安全位置来到他身边。
眼前的观察哨只留了一个恰好能容一个人弯腰进出的入口,二人侧身看了看四周,对视一下微微点头。袁朗把枪c-h-a回原处,转而抽出三棱军刺绕到入口前方,故意拖着步子走了小一段,然后在紧闭的“门”上轻轻踢了两脚,三多掩护着他的背后,紧张地四下逡视。
没过多会儿,观察哨里传来一阵含混的说话声,大约是睡得迷迷糊糊以为换岗时间到了。然后,“门”开了,一个武装分子正坐在里面,一面说着什么一面抚着自己的后颈,手里松松垮垮地握着一支SVD狙击步枪。
就在“门”刚打开一线之时,袁朗向前滑出一步,同时身形一矮,抵近敌人,一手紧紧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中的军刺干脆利落地划断了他的喉管。他动作奇快,死者倒下时甚至还来不及露出诧异的神色。
两人闪身进入观察哨,空间十分逼仄,他们不得不紧贴着尸体。袁朗打开喉头送话器,用指甲在上面轻轻敲了三组讯号,那是事先拟定的行动暗号。
等候了约十分钟后,八名队员全都顺利降至谷底,吴哲、齐桓和廖凯三人迅速上前,隐身于观察哨一侧的y-in影中,另外五人则停留在石丛间,大家都在等候袁朗进行下一步任务布置。袁朗低声说:“S3,进入地堡后立刻向指挥中心发电报告目前状况,S4、S5、S8和我去营救伤员, S2、S3、S6敲掉机枪巢并清除外围警戒,S1、S7、S9在各处支撑点布置爆炸装置后返回地堡入口,防止敌人进行反突袭,并随时支援S2组。”
耳机中立刻传来一连串短促的报告声:“明白!”
袁朗刚要下达行动命令,转念一想,在方寸空间内费劲地将尸体身上那件肥大的皮袄扒了下来,递给三多,说:“把这个套上,万一进去以后突然撞上哨兵还能搪一下。”
三多依言穿上那件沾上了不少鲜血的皮袄,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垂下眼皮看了看那具还温热的尸体,已经半个身子移出观察哨的袁朗头也不回地淡淡说道:“不要看了,开始行动!”
三多和袁朗迅速猫着腰,在风雪与堑壕的掩护下,间隔三秒先后冲入地堡入口,其余队员也按预订分组方案紧随其后。
这是一个不大的洞x_u_e,向内延伸三米后有一段向上的阶梯,这阻隔了外面冰冷的寒风,边向上走,温度也逐渐上升了少许。
不远处阶梯的尽头隐约透出一丝暗淡的光芒,在夜视仪中看来是一团迷蒙的青绿色,诡异而耀眼。三多走在最前方,耳边只听见自己和身后的袁朗发出的沉重呼吸声。随着光芒越来越明显,他攥紧了手中的野战刀,薄而锋锐的刀刃在黑暗中发出莹莹的微光。
阶梯的顶端有两条通道,从方位来看,外侧通道应当通向右边的机枪巢和外围哨位,内侧的则应当通向地堡内部的复杂洞x_u_e,那光亮就来自这条通道十几步开外悬挂的一盏昏黄汽灯。
三多谨慎地微微探出头,拐角处有两名武装分子,紧紧裹着大衣睡得正香,很可能是本应在外面巡逻的游动哨。
三多调整一下角度,蓄力纵身轻巧地跃上前,反手将刀柄狠狠敲在背向他的那名武装分子的后脑上,那人一声没哼地晕死过去。余下一人还算警觉,被这些微动静惊醒,一抬眼看见三多,立刻大惊失色地举起枪,手指刚压上扳机就被袁朗手中早已蓄势待发的M1935击中眉心,随着“噗”的一声枪响软软瘫倒。
三多低声说道:“应该还有一个。”
袁朗点点头,“没错,小心。”在他身后,成才与大奔已经到位,四人分为两列,飞快地走入内侧通道,齐桓等人则在吴哲迅速发送完电报后向外侧通道搜索而去。
通道里坑坑洼洼的,大约每隔一百米左右悬挂一盏汽灯,走了数分钟后始终没有出现新的岔路,袁朗由此更加确定这条路通向地堡内部结构。又拐过一个弯后,面前出现了一个宽大的洞口,袁朗朝三多一点头,二人一左一右紧贴通道两侧,摸到洞口边缘,小心地进行交叉搜索。
这个洞室前方连接着另两条通路,空间相当大,里面摆着几个空箱子,箱子上搁了一堆褥子,地上还有一个已经熄灭了的酒精炉和吃剩下的空罐头盒,但是并没有人。三多停顿几秒后悄悄探出枪口,然后朝紧随身后的成才与大奔做了个掩护的手势,便与袁朗一同冲出洞口,紧张地朝两侧扫过,一时间,四个人沉重的呼吸声充斥着整个洞室。
成才与大奔沿着洞室内侧贴近两个岔路口,以红外瞄准镜扫向通道深处,袁朗压低身体伸手摸了摸那堆褥子,还有些许温度,说明睡在这里的人随时可能去而复返。就在这时,成才忽然举起手掌,袁朗和三多迅速贴近洞壁,紧接着通道里传来一阵散漫的脚步声,从脚步判断,来人是独自一人,大概就是方才在这里睡觉的那家伙。
成才半蹲下身,将枪贴近身侧,屏息静气,待来人晃晃悠悠地探出身子后,他飞快地一掌劈在来人的后颈,对方闷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稍待片刻,确认没有人再接近后,袁朗将倒在地上的家伙翻了个个儿,发现他居然长了一张典型的汉人面孔,暗骂了一声后,袁朗卸下俘虏身上的枪扔到一边,再拿出水壶,倒出一些清水洒在俘虏脸上。
俘虏低声呻吟着醒来,甫一睁眼就看见紧紧抵住自己喉头的那支寒光四s_h_è 的三棱军刺,面容顿时变形,瞳孔中也充满了惊骇。
袁朗压低嗓音说:“会说汉语么?”俘虏忙不迭地点头,一俟袁朗稍稍放松他喉间的军刺,便立刻嘶哑着嗓音说:“解放军同志,我只是给他们雇来当翻译的,没干什么坏事,求求你们别杀我,我一定合作!”虽然吓得半死,可说话还挺麻利。
“你们抓来的那两名受伤的战士被关在哪里?”
“在储藏室,这条路向前走200米左右,过了弹药库有一道楼梯,向下走再拐个弯就是。我发誓是真的,别杀我,千万别杀我。”
袁朗眼光一闪,腕部用力,鲜血随之喷涌而出,俘虏喉间发出“格格”两声,转瞬毙命。他提起尸体的肩膀准备拖到一边,眼角的余光看见三多站在原地,脸上的迷彩油与血汗混成一片,乱乎乎的,“许三多,杵在那儿干嘛呢,过来搭把手。”
三多“哦”了一声,走上前来刚伸出手,就听见袁朗凑到他耳边说:“不需要我在这儿浪费时间给你做什么解释甚至是心理辅导吧?”
三多给吓了一跳,立刻摇头,“我没事,我知道他肯定干了不少坏事,说不定W市那个案子就有他,小时候电影里面都演,给鬼子当翻译的家伙总是最可气的……”
“啰嗦,快走!”
尸体随时有可能被换岗的哨兵发现,时间无多,四人立刻向储藏室的方向行进,在经过弹药库的时候,成才飞快地在洞口内侧布下一枚手雷,将涂抹了伪装膏的导绊索挂在弹药箱上。
此后的进展十分顺利,藉由曲折的坑道处理掉两个看守储藏室的武装分子后,四人终于找到了两名受伤的特勤大队队员。一个已经昏迷,另一个则勉强维持着清醒,见到他们闪进洞内,稍一分辨后便激动地握紧了三多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