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他踱步到书房门口。犹豫再三,还是敲了敲门。
“艾伦,你还好吗?”
……
“我是说…对不起,我有些激动了……”
……
“好吧,其实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
……
没有动静。
果然,还在生气啊。
“那……早点睡吧。”
转身,男人心情凝重地准备离开,这时,他身后的房门突然打开。
在他还来不及反应时,一双手从背后紧紧抱住他的腰。
惊讶。
“艾伦?”
“利威尔,今晚陪陪我好吗……”少年的声音颤抖着,还带着哭腔,格外地令人心疼。“我有话想对你说。”
后背传来热度,利威尔又感受到那种熟悉的心悸。
该死。
他绝对疯了。
第16章 番外:沧海桑田【1】
附录一:
妈妈:
我们已在行进中强渡了普鲁特河,并于一周前到达温格内以北国界。敌军在南布格河的抵抗已经被华西列夫斯基元帅所领导的第三方面军全线击溃。现在我们正在向蒂拉斯波尔与敖德萨行进,也许明天或是后天,我就能踏上黑海的沙滩,尽情享受理想中海上落日的壮美了。
一切都好。尤其是过了冬季之后,最难熬的日子就已经结束。诺卡队长对我很关照,这几个月总把上面发给他的军粮军饷衣服分一部分给我。我觉得即使是战争年代,温情这种东西也还未完全销声匿迹,而且会一直存在下去。
顺便说一句,我的枪法已经很准了。
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德第六集 团军和罗马尼亚第三集团军,明天大概就会全面交火。我们要解放黑海西北沿岸,夺回尼古拉耶夫港,把那些渣滓驱逐出去!那是我们的土地,一寸都不会留给他们!
您可能会担心我,但您的儿子已经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为国争光的大人了,所以请尽管放心。何况,如果死神来敲我的门,我也会高高兴兴地让他把我带去陪伴您的。
很抱歉我现在不得不停笔,灯油快耗完了,铅笔也剩得不多。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会再给您写信。这封信我会带在身上,虽然就算它在我死后被发现也无处可寄。
妈妈,请保佑您的儿子,明日他即将远行。
艾伦·耶格尔
1944.4.13
附录二:
艾伦·耶格尔研究员:
我们正式通知您,您已入选此次前往格丽丝581c的科学考察团。请于三日之内持此函至利威尔总工程师处注册身份标识。
我们了解到此前您已经拥有多次乘坐曲率飞船进行太空航行的经验,因此您可以不必参与出征前的适应训练。
考察团预定出发时间为:
2417年4月17日下午3:00
具体发s_h_è 时间将根据天气微调,请注意接收相关通知。
感谢您为人类的发展与繁荣做出的杰出贡献!NASA向您致以至高无上的敬意!
P.S:你小子不错嘛,而且听说阿明也入选了,好好加油啊!顺便,如果你还一头雾水的话,我是让·基尔希斯坦。
NASA类地行星考察署
2417.1.02
附录三:
艾伦:
我让莎夏在决战之前再把这个给你。现在我们大概已经相隔几千公里了吧。
我只有一点要说: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不要仗着巨人之力就乱来,不要看见海就忘乎所以。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三笠·阿克曼
新历855年4月17日
ⅠA 【1943.12.16 巴尔塔军营】
“艾伦·耶格尔训练兵!”
“……是!”
“告诉我,这是你第几次连续脱靶!?”
“三……不,四次……”
“总共十发子弹脱靶六发,我看你还是滚回你娘怀里吃n_ai吧!反正你这种废物一上前线就会死个痛快,除了浪费德国佬的子弹屁用都没有!”
……感觉很奇怪。
明明是被提着头发,如同牲畜一样被辱骂着,但是却不觉得屈辱,也没有什么难过可言。他浑浑噩噩地想着。啊,是的,确实太没用了,为什么就做不好呢,明明发誓要复仇才对,这样下去不行的啊。
脸上突然一点潮s-hi,勉强聚焦目光之后才发现下雪了。
雪团从y-in云叆叇的天空中接连不断地落下,他拼命眨动眼睛以免雪水渗进去。为什么不用手擦一下?想到这点他费力地动动手指,沉重的金属质感阻止了接下来的动作。
啊……原来是还端着枪啊……
队长还在叫喊着什么,艾伦绷紧了身体,希望能够听清楚那些飘渺不定意义不明的音节。最后还是放弃了,落雪的声音已经灌了他满耳,沙沙,沙沙,好像打定主意要把整个世界埋掉一样,再容不下别的东西。
他突然想起了索斯诺维茨的雪。
也想起母亲在炉火边轻轻吟唱的歌谣:
来自远方
来自黄昏和清晨
来自十二重天的好风清扬
飘来生命气息的吹拂
吹在我身上
那只抓着他头发的手突然放开了。少年感到整个人开始自由落体,瞬间的失重感刺激了士兵天生的反s_h_è 神经,他用尽全力快速将手中的□□撑向地面,枪托着地那一下枪管蹭破了额头。白茫茫一片的视野中猛地混进几缕粘稠的红,流到他几乎已经冻僵的脸上,腾起几丝稀薄的热量。
他很庆幸自己没有倒下。
响亮的人声终于挤开一切传进了耳朵里,艾伦·耶格尔奋力将头抬到可以平视的角度,发现刚才还趾高气扬训斥自己的军官正在身旁站得笔直,向着一边的另一个人说着什么。语调是下级对上级的报告式,透着一种干巴巴的恭敬。
“是的……一切都非常顺利,天气不是什么问题……是,大家的状态非常好,我们绝对不会输给参与冬季攻势的军团……”
“那这个小鬼是怎么回事。”
不是询问而是命令的语气,就响在少年耳边。他徒劳地张了张嘴,没能挤出一点声音。
“啊,这是艾伦·耶格尔训练兵,今天他的训练做得非常糟糕,我正在对他进行□□……”
“哦?”
饶有兴味的一声,更贴近了一些,音量微弱到耳语,声线带着一种与他手下□□相同的金属质感。
“艾伦·耶格尔……德国人?”
“……从曾祖父那一代起……就搬到了……波兰……”他没想到对方会如此一针见血,这是一个大问题,决不能回避的大问题。一种无形的焦虑驱使他零碎吐出几个字眼。
几秒的沉默,然后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膝盖处传来,艾伦差点一下跪到地上。他花了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膝盖遭到了重击,来自那个“上头“的人。
同样的声音在耳边平静地继续:“给我站起来,训练兵。既然是在波兰,好好待在妈妈旁边不就好了,到这儿来,好玩吗?”
“不……我已经……”
眼前开始闪出黑白格子,此刻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他再次将膝盖缓缓挺直呢?
“把枪端起来,现在。”
又是一下,挨在腹部。
“我……”
好冷。血液已经冻住了,在身体里面格拉格拉地响。
“你跟那些德国佬的区别在哪里?别开玩笑了,废物……把枪端起来,你以为你是为了什么站在这里的!?”
“我……我当然是为了……”
闪烁的海。焚尸炉的火。电网。天空。刺刀上滑落的光芒。
“是为了……”
他猛地睁大双眼,一把提起来福枪,牢牢地架上颈窝瞄准五十米之外的枪靶。一切只发生在瞬间,他的余光甚至能看到枪托扫过激起的一片雪尘。
“——为了自由!!”
手指扣上扳机——
枪没有响。
“切。”
利威尔斜视着扑到在雪地中的训练兵,撇了撇嘴。
“喂,队长,知道集团军的最低入伍年龄是多少吗?”
“十……十八岁。”
“那你认为这小鬼有十八岁?”
“利威尔士兵长,这……”
“你还需要解释为什么他只穿了一层单衣,还是说把你送到西伯利亚去感受一下?”
“……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