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祀希想自己大概是脑子冻傻了,才会在这时候和楚子凡说这种话题。果然,楚子凡冷着脸,半天不说话。
这下换项祀希认错“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跟你解释一下,怕你为这个耿耿于怀……”
“不过你后腰,比脖子还敏感,简直开关一样,咬一下几乎秒……”
“给我闭嘴。”
项祀希脸都红了,一巴掌糊在楚子凡嘴上,捂了个严实,更加确信自己不该说起这个。
楚子凡拿下他的手“我早就不在意了,但我很后悔,不该把这事告诉你,你才是耿耿于怀的那一个。”
项祀希不承认“我才没有。”
楚子凡突然吻项祀希后劲,项祀希条件反s_h_è 的躲开。
“别闹,这是老房子,隔音跟差的。”
“所以你声音小点。”
“……我这也没有套。”
“我箱子里有。”
这么大老远的带来大概也是很执着了。
“去拿啊,愣着干什么。”
早晨被不知谁家的鞭炮声吵醒,反正也睡不着,干脆出去遛狗。楚子凡对这个城市的每一处都充满好奇,一路问东问西,项祀希有些无奈,明明城市都一个样的,而且这里他统共也没回来过几次,并不熟悉。况且,比起大城市这里大概就是人少一些,绿化还不错吧。
刚过了初五,路边的门店陆陆续续的开门,一点不愿耽搁。街上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走着走着,项祀希忽然说起小时候的事。
“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我妈带我去买过年的新衣服——只有我过年才有新衣服的。那件衣服很便宜,隐约记得50多块吧,我妈为了5块钱的零头跟店家讲价,讲着讲着,就说起自己一个人种地多么辛苦,丈夫瘸了腿需要看病,儿子还在上学……我就站在一旁,听的很尴尬,也挺生气。我妈跟人家说这些干什么呢,让人笑话,不过5块而已。我以为这件事过去了,就抛在脑后。但是后来,很多时候记忆里总是会不断浮现我妈为了5块钱跟人家讲价的画面。我再也不觉得尴尬和生气,只是辛酸。我想我要快点挣钱,让我妈五百,五千,五万随便花,眼睛都不眨一下。再也不用为了5块钱这么为难。”
楚子凡没经历过这些,他家虽不是什么富豪,但是轻轻松松的小康水准。他只有在给游戏角色买装备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穷,5块钱只够他买瓶饮料。他体会不了项祀希的辛酸。即使他们是恋人,可依然有许多情绪无法感同身受。
“你小时候生活的山村在哪?带我去看看吧。”
项祀希“那就是个穷山沟,没什么好看的。”
“跟好不好看无关,那是你成长的地方,我想去看看。”
楚子凡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黑亮的眼睛像小时候山里的星星。他曾在冬日的星空下渴望电话那头的人能来他成长的地方看看,一点幼稚的小心思。后来他把这事忘了,他们也分开了,时隔多年又被楚子凡提起。看看他儿时爬过的树,淌过的河,贴了满墙的奖状,一一拜访那些自己不曾参与过的岁月,听他讲述儿时的趣事,那是一场不盛大却浪漫的仪式——很庆幸,曾经渴望的事,终有人会陪他完成,“好啊。”
第二天,项祀希向邻居借了车开着去自己生长的小山村。修了路以后近了不少,每逢假期开往山里的车都会在村子里歇歇,也是附近一个小景点了。只是规模尚不成熟,一些配套设施还在建设。
项祀希已经完全不认识这里了,来往的面孔也变得陌生。山上的雪迟迟不化,反倒更冷了。村子里家家户户都盖起了小楼,准备做成农家乐,每户人家门口都统一种上了柿子树,时日久了,不稀罕了,熟了也没人摘,红彤彤的挂在树上,大雪天里红白相应,也成了一景。
项祀希家的房子租给村里就没在管,也是村里最早改造的,当成个样板房,是村里最早经营的农家乐,据母亲说每月的租金都涨了不少。村里人看挣了钱了,才肯改造自家的房子。
这么多年不回来,项祀希对村子里也陌生了,原来泥泞的土路铺上了复古的青石板,曾经破旧的学校,现在也有模有样,学生们都有了统一的校服,有了固定的授课老师,教材问题早就彻底解决了,只是再没有弹吉他的老师了,他若是在天有灵看到学生们都有了新课本,也能安心了吧。
老师曾经坠落的悬崖,长出了漫山遍野的野百合,村里趁着山上的花盖起了景点。到了花期可以赏花,花期过了就收了根茎卖,这个落后的山村,也因此得了个百合的名字。
项祀希自从离开后就再没回来过,他听人说过这一山的野百合,却从未见过,想来也是遗憾。
想象野百合的花开过漫山遍野,那景象还真有些期待。他又想到了那个像野百合一样的同学,不知她过得好不好,她的孩子是否也在这所新学校上学。
离开的时候,他们在村口遇到了谢桥,就在老师坠落的地方,不知道站了多久。
“谢先生。”
项祀希上前去打招呼。
“是你们啊,上次我失态了,真抱歉。”
“是我不好意思,带给您这样的消息。”
“不,我得谢谢你,至少我找了他,知道了他的下落。”
楚子凡“有收获吗?”
“嗯。”谢桥拍拍怀里的生锈铁盒“找到了他的信,写给我的信,他不知道我在哪里,无法寄给我,却还是写了满满一盒。”
谢桥笑着,却红了眼睛“我去找过了校长,找到了许多清明的遗物,只是那把吉他找不到了,据说是为了给孩子们买书,卖掉了。”
“那时候学校真的很困难,老师也是迫不得已才会这样……”
谢桥摆摆手“我不是怪他,他是个好老师。我为他骄傲。”
项祀希松了口气“他是个好老师。”
“校长说原想为他申请些荣誉称号,但因为他以前有些不好的报道,没能申请下来。”
说到这里,谢桥又难过起来。从衣兜里拿出一张报纸。其实是报纸上剪下的一块报道,内容是两张图片,一张是燕大收到一封实名举报信,举报在校学生李清明因个人生活作风问题而学校开除。另一张则是一位叫江玉梅的女士的举报信。这个原本是学校内部的处理决定,不知怎么被人发到了报社,以此指责燕大的校风校纪。
谢桥却平静的说“是我妈,江玉梅是我妈。”
项祀希和楚子凡都震惊的不知该说什么。
“那时我要去国外学音乐,但是因为要和清明分开,我就不愿去了。清明为了让我安心去上学,就和我约定,他随后会争取学校的出国交流名额来找我。我却没有等到他,我猜想他一定是迫不得已不能履行约定,这二十年一直在找他,我猜测过许多原因,却没想到是因为我母亲。”
“谢先生……”
“这不仅是我们的约定,还有他的学业,他的未来,都毁了。因为我母亲,因为我。”
项祀希“谢先生,和老师在一起的时候,他每天弹奏的都是你的乐曲,你喜欢的百合花,你们一起的照片,因为是他的爱人喜欢,所以他都留着。他从没有说过因为谁耽误了他的学业、他的未来。他很愧疚,他失约了。”
那个生锈的铁盒里,除了信,还有拿证老照片和李庆明手绘的百合花,每一张信封上都写着“致谢桥”时光久远,连笔迹都淡了。校长不知这个谢桥是谁,一直留在等人来取。
他虽然不在了,可这里处处皆是他的痕迹,甚至满山的野百合。
谢桥带着他的铁盒走了,又走回了那个村子,他说想再好好看看这个李清明生前生活的地方。
项祀希和楚子凡一直看他走远了,才上车离开。
“等明年,我们来这里看花吧。”项祀希说。
“好。”
那张谢桥没要回去的报纸,项祀希顺手撕成碎片。
这个小山村早就变了样。他小时候淌过的河成了景点,爬过的树也被围起来成了百年古树,那面贴满了奖状的墙壁也成了像模像样的农家小楼。
时间真快。
楚子凡说“这里真好看。”
挺好的,项祀希想。这里不再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山村,而是一个好看的山村了。
“年后我们日本去旅行吧。我看赵昀修发的照片挺美的,正好樱花开的时候,看花,泡温泉。”
楚子凡听到赵昀修又吃味“为什么要去日本。温泉和花那里没有?”
“那去德国?看看你学习的校园,你追过的小王子,神圣的仪式感。”
楚子凡秒怂“那还是去日本吧。”
“去德国,就这么定了,离圣托里尼岛近。”
楚子凡不在反驳“好吧,和你一起,去哪里都行。反正我们时间很长,足够游遍全世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