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昭和颔首道:“你也早点休息。”
回到家中,江篱正站在楼上,闭着眼跳舞。她松松地挽起长发,素色的旗袍寡淡而清浅,却又恰到好处地掐出了曼丽的身段。高跟鞋在地面上踩出声音,不响,间隔的时间也有点长,江篱跟着唱片机轻轻地哼起了歌,神色温柔地跳完了这支舞。
“妈妈。”
祝生轻轻地唤道。
江篱把眼睛睁开,漠然地扫了一眼祝生,旋即回过身来,不予理睬。
祝生对她说:“早点休息。”
这天晚上,祝生做了一个梦。他坐在床上看书,门外却吵闹不已,似是有人敲门,一声又一声,“咚咚咚”的响了许久。梦里的祝生从床上下来,把门推开,只见到棕色的地毯上有两只红色高跟鞋踢倒在那里,一只倒扣,而另一只则松松垮垮地挂在一只纤细而苍白的脚踝上。
祝生抬起眼——
“咚咚咚。”
猝不及防地从梦中惊醒。
阿姨已经在门外敲门敲了有一阵子,里面却始终没有动静,就在她打算让管家过来看一眼的时候,祝生终于打开了门。少年的肤色本就白皙得过了分,这会儿又没有什么血色,怎么看都是不太舒服的样子,阿姨不免担忧地问道:“是不是又着了凉?”
祝生摇了摇头,“做了一个噩梦。”
“没事就好。”阿姨看着祝生欲言又止,过了半晌,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说:“靳先生过来了。”
祝生轻轻的“嗯”了一声,他若有所思地望着门口的棕色地毯,没有说话。
阿姨又说:“管家说靳先生是过来接你的,让我来给你收拾行李。早饭已经好了,在楼下,少爷过去吃饭,我来给你收拾衣物——对了,除了这些,还有没有什么是必须要带的?你记得提前告诉我一下。”
祝生终于回过神来,“阿姨,我要去哪里?”
阿姨回答:“靳先生的住处。”
祝生这才记起来前几天靳寒川已经告诉过自己,但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祝生稍微拧起眉尖,说:“阿姨,你等一下。”说完,他匆忙下楼,不仅连睡衣都没有来得及换下来,还光着两只脚。
“靳先……”
男人正站在窗前抽烟,他不笑的时候眉眼锋利至极,侧脸的线条也极为冷硬,再加上高高在上的姿态与刻入骨子里的骄矜,看起来十分难以接近。靳寒川闻声,回过身来,一对黑沉沉的眼眸眯起,似笑非笑地开了口:“靳先生?”
祝生懊恼地抿唇,而后抬起了头,“舅舅。”
少年的身高不过只到靳寒川的肩,他来得仓促,睡衣有几颗扣子没有系上,靳寒川只要垂下眸,就能望见一片雪色的肌肤与若隐若现的锁骨,而地毯上的那两只光着的脚也生得极为漂亮,宛如白玉砌成,少年当真从头发丝到脚趾,没有一处不是精致的。
靳寒川的眸光微沉,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事?”
祝生说:“可不可以……不要今天到您那里。”
靳寒川眯起眼,皮笑r_ou_不笑,“明天?”
祝生又蹙起了眉,他慢慢地说:“妈妈这样……我不能走。”
“你难道不知道,只有你走了,她才会好受一点?”靳寒川嗤笑一声,不为所动:“只要不见到你,她就好好的。”
祝生抿了抿唇,还是坚持道:“今天不行。”
“祝生。”男人嗓音沉沉地念出他的名字,掐灭了夹在指间的烟,捏住祝生的下颔,神色已经有了几分不耐。靳寒川低声问道:“你还记不记得舅舅跟你说过什么?我说——金丝雀要乖一点,才讨人喜欢。”
“……我不是。”
靳寒川没有再搭腔,他的耐心即将宣布告罄,捏着少年下颔的手也不由用了些力,“你不是什么?金丝雀?”
“除了漂亮,一无是处,不会反抗,只会……哭泣。你的眼泪有什么用?”靳寒川眯着眼,缓缓地笑了,他俯下身来,眼角眉梢都是凉薄,“不是金丝雀?嗯?”
此刻两个人凑得极近,祝生甚至闻得见男人身上淡淡的烟Cao味。他紧紧地咬住唇,乌黑的眸已然因潮s-hi而显得格外莹润,昳丽的眉眼笼入一片水汽,少年发红的眼尾是靡丽的玫瑰色,他的泫然欲泣令人心碎。
靳寒川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我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专程到这里来看你哭。”
眼泪终于扑簌簌地落下,祝生低下头,“舅舅。”
靳寒川半阖着眼帘,没有说话。兴许是少年发颤的声音,兴许是少年发红的眼尾,祝生的楚楚可怜从来都让人无法拒绝,长久的沉默过后,靳寒川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最迟下周。
他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同你来消磨。除了我——已经没有别的人会收留你了。”
“好。”
祝生乖顺地应下,他抿着唇,无声地笑了一下。
系统真心实意地夸奖道:“生生,你真厉害。”
祝生轻轻地说:“他喜欢金丝雀,我只要示弱,无论是否符合他的心意,他都以为我是顺从的。其实……”
系统小声地抢答道:“假的,都是假的。”
中午江篱留了靳寒川在这边吃午饭。
放假前的模拟考试提前出了成绩,班主任在群里通知所有人三点以前回到学校,祝生给司机打了一个电话,但是司机却表示现在自己人在外地,来不及送祝生回学校,他拧起眉心,靳寒川轻啜一口茶水,不咸不淡地说:“我要回公司,可以顺路带上你。”
“……谢谢。”
靳寒川这一次是自己开车过来的,祝生坐上车,只有他们两个人。窗外的景致变幻无穷,男人握住方向盘一言不发,祝生偏过头来,思忖了许久,还是向靳寒川道了一个歉,“对不起。”
靳寒川眉梢微抬,“嗯?”
祝生抿住了唇,“我以为你很讨厌我。”
靳寒川瞥他一眼,其实祝生不止是唇色淡,就连眉色也是有几分偏淡的。他的美没有瑕疵,本该是清清淡淡的,但是姿容的艳色全是掩不住的。于是这样的清淡只让祝生显得格外柔弱,人也跟着单薄了起来,他坐在那里,宛如一盏美人灯,安安静静,不敌清风。
讨厌?
祝生就好似特意为他打造的一件收藏品,每一寸都是他所喜欢的模样,他只想占为己有,妥帖收藏。
到了学校,祝生推开车门,正好见到从车上下来的谢清让。
祝生对着他笑得眉眼弯弯,“好巧,谢少。”
谢清让只给了他一个眼神,有些冷淡地向祝生颔首。
“对了。”祝生并不在意谢清让的态度,他眨了眨眼睛,眉眼里带上了几分狡黠与灵动。祝生说:“班主任每次都会让你去办公室看成绩单,你可不可以顺便帮我看一眼?这个月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请假,要是考得太差的话,我就再请一次假好了。”
谢清让淡淡的“嗯”了一声,祝生又弯着眼睛对他笑了一下,明艳到了极致,几乎让人挪不开眼。
然而他的手腕忽而让靳寒川握住。
祝生回过了头,男人的嗓音沙哑而低沉:“晚上来接你?”
谢清让抬起了眼。
第13章
祝生回答:“不用的。”
想了一下,祝生又补充道:“张叔叔应该晚上就会回来的,不用麻烦您。”
坐在车内的靳寒川听不出喜怒的“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方向盘,他漫不经心地望向车门外神色淡漠的少年,只撞入一对深黑的瞳眸,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靳寒川眯着眼看了半晌,终于轻轻地笑了一下,“生生,我走了。”
“再见。”
祝生好似没有发现这亲昵的称呼,“路上小心。”
回应他的只有车门关起的声音,靳寒川把车开走,而祝生则抬起了自己的手。靳寒川捏得力道太大,手腕那里红了一片,祝生轻轻地揉了几下,低着头问谢清让:“谢少,你回不回教室?”
“谢清让。”
少年不咸不淡地报出自己的名字,瞥了一眼祝生手腕上的红痕,眸光稍沉。他走在祝生的前面,却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脚步,等待着身后的人跟上来,谢清让头也不回地提醒道:“还有五分钟到三点。”
祝生笑眯眯地说:“只要和你在一起,班主任就不会责备了,他总是偏心你。”
谢清让的脚步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往教学楼走去。
在一起?
“生生,你终于来了。”
祝生一回到教室,佘已就抱着一束花向祝生跑了过来,“你看,这是不是又是上次那个人给你送的?”少女把花束里卡片拿出来,晃了几下,莫名其妙的嘀咕道:“还有这个。上一次黑玫瑰,这一次白玫瑰,下一次是不是红玫瑰,难不成凑齐七色玫瑰还可以召唤一个校花?”
祝生只接过佘已手上的卡片瞄了一眼——